明荔枝笑得傻乎乎的:“謝謝老板關心,我感覺很好。”
他還深呼吸了一口氣,快樂道:“山裏的空氣真好,我不喜歡下雨,可下雨的空氣真好聞。”
祈行夜點點頭,回頭衝商南明道:“看,活體檢測說了,現在試驗場的環境還沒有徹底被改造好。”
畢竟試驗場一開始的任務,就是為了測驗是否可以接納第二世界人員。如果被改造好,現實世界的純粹人類,無法繼續在這裏存活。
宴頹流:“…………”
商南明默默看了眼明荔枝,忽然覺得自己以後可以對他大度點。
——被老板當小白鼠,自己還沒發現的小可憐蛋。
商南明點點頭:嗯,行夜還是更重視我。
小荔枝:“???”
幾人已經進入山林許久,但除了暴雨時的樹木外,他們什麽都沒有發現。
沒有李勻所說的黑泥,也不見餘荼身影。至於汙染物,就更是一直沒有出現。
大雨隔絕了一切,林子裏無比安靜。
黑雲低垂翻滾,天空沉沉下壓,好似下一秒就會傾倒向地麵天地四合。
粗壯閃電劈開雲層,驚雷轟隆。
雨又更大了一些。
水霧彌漫在山林間,覆蓋了所有視野,令人難以看清前路的存在。豆大雨珠砸在皮膚上,就像石子投擲般疼痛。
明荔枝被砸得趕緊抱住他老板,一伸手臂一看——“青了!”
他悚道:“老板,這是什麽雨啊,冰雹吧?我這輩子第一次下雨能砸得渾身發青。”
青紫得像是被誰揍了一般。
祈行夜低頭一看,無語問:“你是明氏王國的豌豆公主嗎?”
明荔枝無辜又委屈。
祈行夜被看得歎了口氣,還是往旁邊挪了挪,找了片空地先支起了行軍帳篷。
“先避下雨再走吧。”
他指著上山那條已經被湍流淹沒的石板路,頭疼道:“雨下這麽大,找人都不方便。”
李勻被水流衝得站立不穩,差點向後跌去。
白翎羽耳邊聽聲,頭也不回的出手,準確無誤拎住了李勻的衣領將他扯了回來。
李勻有驚無險的站好,趕忙道謝。
白翎羽翻了個白眼,陰陽怪氣:“哪能得你的謝啊,畢竟我是不應該拿槍的女孩。”
李勻張了張嘴,滿臉通紅:“抱歉。”
明荔枝趕緊躲到祈行夜身後,省得一會“血”濺一身被波及。
等祈行夜和商南明一起把避雨棚支起來時,李勻已經快被白翎羽說到自閉了。
還是宴頹流踢了腳白翎羽,冷聲讓她趕緊過來,才暫時休戰。
“你可以死在外麵,武器不可以進水。”
宴頹流皺眉:“把武器箱搬過來。”
白翎羽乖乖應了聲,趕緊過去。
看得明荔枝歎為觀止:什麽叫一物降一物啊。
“半夜砸破窗戶的頭顱,就是失蹤法醫的頭,應該就是從已經被分割出去的時空砸過來的。”
祈行夜站在避雨棚下,聽著劈裏啪啦的暴雨聲,眉頭緊皺:“也就是那個時候,餘荼消失……”
他問商南明:“你覺得餘荼最可能去的地方,是哪?”
既然他們能從“王原”的動向中,發覺汙染物的巢穴在山林裏,那現在不知在何處的餘荼,也一定可以從其他現象中判斷出這一點。
但他們一路走來,根本沒看到有人留下的痕跡。
最大的可能,就是餘荼和他們同在山林。
在同一地點。但在不同時間。
他們就像不同時間踏進了同一條河流,進入的時空卻也不同。
祈行夜現在唯一不確定的就是:餘荼,在哪個時間節點?
會在李勻之前所在的時空嗎?
商南明卻搖頭,否決了這一可能性:“試驗場失去控製,不論切割出多少時空,所有時空都處於無序混亂中。就算讓李勻原路返回,他也找不到來時的地點。”
“至於餘荼,就更不可能。”
他淡淡道:“她在哪個時間點,應該看她是從哪一線索入手的。指引她發現山林的那東西,也會把她帶進它的時間。”
李勻聽兩人交談,似懂非懂,卻忽然想起來一件事。
“砸窗戶?”
他遲疑著道:“我們專家組住的房子,淩晨的時候也被砸了窗戶。會不會是同一件事?”
一直無聲關注李勻的宴頹流,忽然皺眉問:“你們的窗戶被砸破之後,汙染殘穢……黑泥,是否也是在那個時間點增多的?”
李勻點點頭,驚訝問:“你怎麽知道?”
因為那些黑泥來得莫名其妙,並且鏟走了又出現,所以李勻一直都莫名在意。
就在昨晚,他們才和村民一起,將專家組院子裏出現的黑泥鏟走,而今天淩晨,黑泥就又出現了。
已經對黑泥的存在逐漸習慣的李勻,在慣性之下一開始也沒意識到這有什麽問題。
直到宴頹流點醒,他才恍然大悟,將這兩件事聯係到了一起。
“說起來,黑泥最開始出現的時間節點,就是專家組裏有人失蹤的時候。”
李勻遲疑著,不願接受這個可能性:“該不會……黑泥就是失蹤的人吧?”
宴頹流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其他人也一言不發。
一時間,隻有雨水砸在林間的聲音。
李勻頓時眼前一黑,扶著武器箱卻幾乎站不穩。
這已經是默認的態度了。
平日裏熟悉的朋友同事,存在得像空氣一樣自然的身邊人,隻是笑著推開門說馬上回來。
……再看見時,就已經變成了一灘黑泥。
就連凶殺案都有屍骨血肉呢,這卻連人形都沒能留下。
直到這時,隱約觸碰到汙染界限的李勻,才明白祈行夜之前對他說的那番話。
汙染是沒有儘頭的幽暗森林,進入者,難以離開。
但他現在就算想後悔也已經晚了。
“你是懷疑,餘荼進入的時空節點,和李勻他們淩晨時砸破的窗戶有關?”
李勻渾噩怔愣的時候,祈行夜已經迅速意識到了宴頹流這樣問的原因。
宴頹流不置可否:“太巧合了,時間傷完全一致。”
失蹤法醫的頭顱砸破窗戶,與此同時餘荼消失。
而同一時刻,時空河流對岸的李勻等人,也發生了窗戶被砸的事情。
既然兩邊時間流逝對稱,那李勻那邊也一定發生了什麽,可以與餘荼的消失相呼應上,彌補缺失的時空孔洞。
甚至是吸引餘荼進入山林的線索。
祈行夜掩唇沉思,忽然間福至心靈般低喝:“王大剛!”
眾人被聲音驚動,紛紛向他望來。
宴頹流皺眉:“嗯?”
祈行夜眼眸明亮,語速極快:“是王大剛。李勻他們砸破窗戶後,立刻趕到的,是王大剛。”
而巧合的是,王大剛是個存在成疑的人。
不論是他又巧合的在二十年前這個銜尾蛇建立的時間節點,溺斃的三個弟弟,還是村民對他本人存在的否認。
祈行夜皺了下眉,側身看向李勻:“你把王大剛對你說的話,再說一遍。”
李勻怔愣,思考的速度遠遠跟不上祈行夜迅速推進的思路,但即便相處短暫,祈行夜表現出的實力早就令他心服口服,下意識跟從。
他愣神著但還是點點頭,又將王大剛三個弟弟死亡的事重複一遍。
祈行夜沉吟:“所以,沒有任何人證物證,能證明王大剛的三個弟弟是死在水庫。”
李勻:“可是,王大剛說……”
“他沒有親眼看見。”
祈行夜微笑,氣定神閒:“王大剛說弟弟溺亡,隻是基於當時情況的合理推測。但實際上,三個弟弟有兩種死亡可能性。”
除了水庫,還有另外一處,就是——山林。
當時王大剛是替弟弟摘野果,等回來時,因為看到了水庫邊遺留的衣服,再加上夏天溺死在水裏的孩子本來就多,這才思維慣性的以為弟弟們是溺水。
可王大剛數次潛入水庫都沒找到,專家組打撈上來的屍骨也證明,水庫裏沒有溺斃屍骨,隻有碎屍。
所以,為什麽不是三個弟弟進了山林呢?
“可是,山裏能有什麽危險?”
李勻不解:“那些孩子平日裏就對附近的山林很熟悉,短時間內也不可能爬到山頂懸崖的地方,比起水庫,山林安全太多了。”
這也是為什麽,當時沒有人懷疑三個孩子進山,而是都集中搜尋水庫。
“如果是普通的山林,那自然你說的那樣。可是,這裏是試驗場,是尼爾·漢克多年規劃。”
祈行夜挑眉,緩緩轉頭,看向不遠處筆直指向天空的粗壯樹木。
“這裏到底安不安全……那就要問問它們了。”
話音落下的同時,祈行夜已經迅速抽出槍械,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已經利落指向眼前樹木,子彈毫不猶豫密集傾斜。
火焰過高的溫度甚至蒸發了雨水。
一時間,霧氣彌漫,遮蓋樹木形狀。
始終關注著祈行夜的商南明,也在他出手的第一時間拔槍,雙槍緊緊握在手中,火力支援,用行動無聲卻堅定的支持祈行夜的看法。
宴頹流先是皺眉,隨即也猛地瞳孔緊縮,立刻拔槍向周圍樹木射擊。
隻有白翎羽站在原地,滿頭問號。
可憐兮兮的像是所有人都在線上,隻有她是被排除在頻道外的遺棄貓咪。
白翎羽:我是誰我在哪你們都在乾什麽???
還是宴頹流趁著換彈夾時踹了白翎羽一腳,她才連忙回神,趕緊掏出炸藥,和陳默一近一遠配合默契,火力支援。
雖然白翎羽絞儘腦汁也想不明白祈行夜這麽做的原因,但並不妨礙她聽令行事,宴頹流讓她打哪她就打哪。
乖得像可愛小白兔。
——能從身後掏出兩車炸藥的那種。
明荔枝第一時間拽住李勻,熟練的把他們在武器箱後藏好,不讓自己成為戰鬥人員的累贅。
李勻驚慌,緊緊抓住明荔枝的手臂:“怎麽就突然開槍了?到底發生了什麽,敵人,敵人在這裏嗎!”
明荔枝不著痕跡的抽出自己的手,平靜指了指不遠處的樹木:“那就是敵人。”
李勻重重愣住:“什麽?”
身在調查局的明荔枝,卻很快就想明白了祈行夜這樣做的原因。
從最開始確立CB2770時,就很明確的匯報了這起案子的屬性,是影響案。
影響案——被汙染的,不一定是人類。
可能是家具也可能是鍋碗瓢盆。在汙染範圍內的一切,都有可能成為汙染的載體。
而這處試驗場,從很長時間之前就已經存在了。
很可能是尼爾·漢克與管理署達成合作開始,就開始了秘密運作。身在其中的所有生命或無生命物體,早已經被汙染影響深重。
但偏偏,在尼爾·漢克死亡之前,從來沒傳出風聲。
哪怕是在二十年前,發生過三名孩童死亡這樣的事情。
為什麽?
什麽東西能一直存在,卻被人在眼皮下忽略?
“樹木。”
祈行夜歪了歪頭,眼眸中染上讚歎:“藏木於林。即便二十年前調查局就站在這裏,可誰又能懷疑,身邊最常見不過的樹木,就是自己要找的汙染物呢?”
從來沒人承諾過,汙染物一定是人。
是人自己的慣性思維,覺得自己的敵人一定是人。
可就是最習以為常的東西,才最容易被人忽略。在山林中最不缺少的,才最有可能是敵人。
堂而皇之存在了這麽多年,險些連祈行夜都騙過去。
宴頹流視線迅速掃過整片山林,心中大致有了計算:“按照這個密度,這座山少說也有近千株樹,哪怕其中隻有部分是汙染物,對我們來說也是不利情況。”
藏木於林,敵人最優秀的偽裝。
也最令宴頹流等人頭疼。
汙染物和普通樹木沒有明顯外觀分別,他們沒辦法分辨出誰是誰。最好的方法,似乎就是放火燒山。
按照3隊的行事風格,宴頹流很想乾脆利落的燒了所有樹木,寧可錯殺,不放過一個。
可偏偏……暴雨。
“燒不起來啊!”
負責火力壓製的白翎羽暴躁:“誰家燒火用濕木頭啊!炸藥都點不起來,有病啊偏偏在這時候下雨!”
就連狙擊手的陳默,子彈軌跡都被疾風驟雨強烈影響著。
祈行夜怔了下,忽然不爽“嘖”了一聲。
他總算是明白了,為何從他們進入試驗場,大雨就一直沒有停過。
——天氣控製。
試驗場既然是為了第二世界的遷移而做準備的地方,那尼爾·漢克自然也找到了正確使用能量團的方法,可以讓它控製天氣變化。
而這場連綿不絕的大雨,正是汙染物樹木為了自保而下。
即便它們欺騙過了無數人的眼睛,就在調查官的眼皮底下光明正大存在了許久,但還是行事警惕,沒有貿然出現祈行夜等人麵前。
而是借助了大雨,製止了對它們來說最要命的情況:放火燒山。
火克木。
水克火。
暴雨對樹木狀態影響極大,祈行夜清空了兩輪彈夾,這才勉強令被他鎖定的樹木燃燒起來。
對汙染特製子彈.射.進樹乾,隨即轟然爆裂,火光灼熱舔舐著樹木盤旋而上。
原本安靜矗立在原地的參天大樹,就在祈行夜篤定的注視下,忽然間狂暴扭動了起來。
頭頂大雨突然密集,仿佛是專門為了熄滅樹乾火焰而落下。
眾人心下一驚,更加對祈行夜的判斷深信不疑。
“汙染物……就是這些樹木。”
宴頹流眸光幽深。
“別這麽不開心嘛。”
祈行夜吹了聲口哨,確定了敵人身份後,立刻便恢複了笑容,心中大定。
他笑道:“水來土掩,敵來……”
“殺敵。”
定叫它有來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