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行的時候,唯一能讓眾人看清村莊模樣的,隻有車燈和雨水的反光。
狹窄,破舊,聚集。
和任何一個不甚富裕的村落沒有區別。
隻是越野車的聲音不小,本應該為村人看家護院的家畜,卻始終沒有發出過聲音,連一聲狗叫都沒有。
沉沉死寂壓抑,讓白翎羽不舒服的扭了扭身軀。
“這個村子怎麽回事啊?”
她不爽:“就算是太平間都比這有活力。”
“晉南他們遞回來的情報有限,對村莊了解不足,不能貿然行事。”
商南明平靜道:“整個村莊都在汙染能量團輻射範圍內,很難說還留在這裏的,到底是人還是汙染物。行事小心。”
白翎羽:“……為什麽隻對我說?”
她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我抗議!這是職場霸淩!”
商南明從後視鏡平靜看了她一眼。
本想讓白翎羽老實一些,別一下車就依舊像個小炸藥一樣,再吵醒整個村莊。
可就是這一眼之下,卻讓商南明看到越野車後麵……
仿佛跟著無數影影幢幢的黑影。
像一具具渾渾噩噩的屍體,無神跟隨在車後麵,將整輛車包圍,他們的身影與雨幕融為一體,在車燈的光影和重疊的反光中,很難看出哪裏是黑影,哪裏是雨點。
抑或是……這不過是視覺造成的欺騙。
實際上,什麽也沒有,隻是錯覺。
商南明眯了下眼眸,淡淡喚道:“餘荼。”
餘荼挑眉,隨即立刻心下了然,也不動聲色側首看向身後車窗。
越野車沒有停下。
餘荼卻悄無聲息的拉開車門一條縫隙,然後整個人如一尾靈巧遊魚般,迅速沿著縫隙滑出門外。
無聲輕盈落地的瞬間,手中兩把槍已經穩穩指向越野車後。
但卻一無所獲。
餘荼持槍的手沒有任何顫動,她沉穩向四周掃視而去,將整個越野車後方儘收眼底。
沒有跟上他們的人,連個鬼影都沒有。
隻有連綿不斷的雨幕,小路兩邊隨風劇烈搖擺的樹苗和玉米葉子,仿佛狂亂揮舞手臂的人影。
頃刻間打濕了衣服的大雨並沒有擾亂餘荼的視野,她警惕的確認了幾次,又快步向周圍的房屋走去,快速查看。
確定沒有任何人之後,這才轉過身,大步流星走向已經開出一段距離的越野車。
但即便如此,她手中的槍始終保持著上膛狀態,其中一把槍一直穩穩對準自己身後。
為了防止突發意外的困頓,越野車沒有停,而是保持著慢速狀態滑行。
餘荼就像下車時一樣快速而悄無聲息,隻在明荔枝一眨眼之間,就已經重新坐在了車上,鎖好車門。
“沒有人。”
她皺眉:“別說人了,這地方,就像一個人都沒有。”
在越野車下時,她還順便看了眼附近村屋。
沒有任何人類生活的痕跡。
沒有晾曬的衣服衣架,窗戶後麵沒有隨意擺放的餅乾盒和瓶子,沒有食物和工具,院子裏也沒有養的雞鴨鵝狗。
仿佛住在這裏的人,早就已經搬家離開。剩下的,隻是空蕩蕩一副軀殼。
餘荼連著看了五六家,全都是一樣的狀態。
就連院子前後的農作物都已經枯死,地裏長滿了雜草,一看就是長久沒人打理的狀態。
“人都去哪了?”
餘荼眉頭緊皺:“從專案組到晉南,沒有任何一件報告裏說過這件事。”
況且一開始CB2770會被發現,就是這座村莊裏有家長丟失了孩子。
如果村子大規模搬遷,空村,專案組不會視而不見。
他們既然要找凶手,那最近的村莊就一定是他們第一懷疑對象。首先圈定嫌疑人範圍,列好名單並排除,是他們分內工作。
就算專案組真的失察或粗心而忘記了,那調查局情報部呢?晉南等調查官呢?
餘荼不由在想:“是否是在第一批調查官進入村莊,失去信號開始,到我們來之前這段時間,村子裏又發生了什麽?”
“但村莊外麵鬼打牆,就算村民想要搬家也不可能。”
祈行夜指了指村口的方向:“村莊距離最近的鎮子也要二十公裏,況且山路難走,真想離開的,很難會無視車輛選擇步行。”
“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吧。”
他笑眯眯道:“反正我們現在進來也出不去了,總不能一直睡在車上。”
商南明繞行整座村莊,借助於車燈,將村莊大體布局儘收眼底。
村莊呈現出極矛盾的情況,看在幾人眼中再分析時,甚至是呈現對立狀態的。
同一戶人家,說沒有人住吧,可院子裏外前後的農作物都是被精心打理過的。說有人吧,可房子又年久失修,在暴雨下塌了一半。
既新又舊,既黑又白。
看得白翎羽一個頭兩個大。
“這村子是什麽鬼地方啊。”
她抱怨道:“要不乾脆我把它炸了吧。管它什麽魑魅魍魎,隻有火力才是真理。”
陳默點頭讚同:炸門(雙手合十)。
餘荼嗤笑一聲,接過明荔枝遞來的毛巾擦拭被淋濕的頭發。
“要是能那麽簡單用火力壓製,林不之早就一發導.彈過來了。”
她懶洋洋道:“翎羽你還是省點體力做炸藥吧。”
——就你那個腦子,想了也是白想。
白翎羽:“QAQ”
繞行過整座村莊後,幾人就算再不願意,也不得不在事實麵前承認:這座村莊,何止是某一戶搬遷無人。
是整座村子,都是喪門村般,一個人沒有。
甚至別說人了,任何的家畜,動物……統統消失不見。
“連青蛙都沒有。下雨天都會出現的蛙蛙呢?”
祈行夜泄氣,一頭栽倒向商南明肩膀,臉頰頓時嘟起軟乎乎的肉,看起來可愛極了。
商南明到底是沒忍住,抬手想要捏一捏。
卻又在祈行夜抬眼看向他時,手指下調轉方向,沒有落向臉頰,隻從耳邊擦過,將祈行夜重新推到副駕駛上坐好。
“不是,就算村民都搬家走人了,那專案組的人呢?還有晉南呢?”
祈行夜一心撲在案子上,沒有意識到商南明的情緒變化。
他還在副駕駛上,氣得錘商南明大腿:“連鬼影都看不見啊!”
狼犬忽然搖了搖尾巴:“唔~”
聲音不大,但吸引了祈行夜的注意力。
雖然陸晴舟不是什麽好人,但他花大價錢為自己請來的安保係統一環,這隻護衛狼犬,確實是經受過良好訓練後被挑選出的佼佼者。
平日裏再在祈行夜身邊撒嬌賣萌嚶嚶嚶,也改變不了它本身是護衛犬的凶性和訓練有素。
平常不會大吼大叫,隻會在發現目標時,發出不會驚動敵人的輕微聲音向主人示意。
狼犬對祈行夜的臣服認可是實打實的,自然也感知到了他的情緒,因此迅速進入工作狀態,嗅聞之下,村莊內任何屬於活物的氣息,都逃不過它的鼻子。
祈行夜轉頭時,就見狼犬睜著一雙濕漉漉明亮的眼睛,輕輕噴氣拱手,向他示意自己感知到的生物方向。
他順著看去,發現是不遠處的一處村屋。
看上去已經很久了。
不似近期搬遷,倒像是從很久之前就已經荒廢。
雖然村屋外表看起來沒人,但畢竟有狼犬的示意在,祈行夜立刻警惕。
“我帶小陸去看看。”
他招手讓狼犬跟上,對商南明叮囑了一句,就立刻開門跳下車,幾個躍身消失在商南明視野中,朝著那村屋去了。
暴雨中,祈行夜輕輕推開已經生鏽的院落大門,在跨過足夠一人高的雜草穿行院子時,狼犬已經迅速貼著他腳邊竄行出去,猛衝的矯捷身影消失在雜草叢中。
不多時,狼犬就咬著一人的衣服,連拉帶拽的將他從房子裏扯出來,帶向祈行夜麵前。
“誒?狼,狼啊!!臥槽狼大哥你要乾嘛,你別吃我我沒肉,我柴,不好吃!”
那人差點被狼犬嚇得魂飛魄散,整個人都手軟腳軟幾乎癱倒在地,努力想要重心下移穩住身形,不敢賭被狼拽走後會是什麽五狼分屍的可怕下場。
但那人身量瘦小,實在不是被頓頓幾十斤肉養得油光水滑的狼犬的對手,慘烈嚎叫著,但還是被帶到了祈行夜麵前。
狼犬輕輕搖晃下尾巴,咧開嘴角時在那人看來是猙獰獠牙,在祈行夜眼裏,卻分明是在得意邀功。
大哥快看!我找到活人啦,誇我,快誇我!就現在!
祈行夜:“…………”
他看了眼嚎得撕心裂肺的男人,又看了看驕傲的狼犬,頓時被逗笑了。
他招了招手,示意狼犬放開那人。
前一秒還死咬著不放的狼犬,立刻鬆口,舔了舔嘴巴挺胸站在旁邊。
隻是眼睛始終沒有離開身邊的“獵物”,渾身肌肉也依舊緊繃。隻要那人想跑,一定會第一時間被狼犬重新撲倒。
“喂,兄弟,醒醒。”
祈行夜無奈拍了拍那人:“看清楚,我可不是狼啊。豬肉不好吃嗎?吃什麽人肉。”
那人被嚇得狠了,三魂沒了七魄,一時間還難以回神,依舊在無意識慘叫著。
喊得門外等待的白翎羽都抖了抖,疑惑嘟囔道:“祈行夜是在裏麵偷偷殺人不和我分享嗎?怎麽能叫得這麽慘。”
這種聲音,她隻在宴頹流審訊時聽到過,都是身心徹底崩潰的人才能發出來的慘烈叫聲。
稍微有一點神智都不行。
祈行夜也意識到了眼前人的崩潰。
無奈,他隻能拽住那人衣領,揮拳“砰砰!”兩下。
那人頓時痛得嗷嗷叫。
但剛才的慘叫聲好歹是止住了。
“你,你是什麽人?”
回過神來的瘦小男人捂著一對熊貓眼,驚恐瞪視祈行夜:“你為什麽要打我?”
祈行夜無奈攤手:“這可不是我要打你,是不打你根本不正常交流啊朋友。”
他上下打量了男人兩眼,心裏已經對他的身份有了大概估量,但還是用疑惑語氣出聲問:“朋友,你在這乾什麽呢?”
“這荒郊野嶺,到處也沒個人的,你怎麽還躲起來了?”
祈行夜左右轉頭看了一圈,又故作疑惑問:“怎麽沒見其他人,專案組就剩你一個人了?”
“你,你是來救我們的?”
男人一愣,隨即眼中迸發出強烈光彩,向前兩步就想要拽住祈行夜的手,唯恐他跑了。
卻被狼犬先一步察覺動向,警惕跟了兩步,咬住他褲腳示威。
剛回神的男人低頭一看,頓時又差點被嚇昏過去。
趕緊被祈行夜一把拽住,這才讓他避免了摔進泥水裏的結局。
祈行夜笑著問:“你是專案組的,沒錯吧?我見過你的資料。”
假的。
專案組原有人員的資料倒是齊全的。但是後續幾批前來救援專案組,卻同樣也陷在村子裏出不去的那批人,卻因為那時的慌亂而資料不全,不知道究竟誰是誰。
但就算祈行夜根本不知道情況,也底氣十足,從麵上根本看不出不對。
他連著問了幾個專案組成員的名字,又擔憂的問了幾句與專案組有關的案件情況,立刻就讓男人相信他就是被派來救援的。
“我也不知道其他人在哪。”
男人鬆了口氣後,頓時哽咽了起來:“專案組一打電話,說有人丟了,我就立刻被領導趕過來了,說是這裏有新聞可寫,讓我來看看情況。”
“結果新聞沒看到,人卻快要交待在這了。”
男人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很快就竹筒倒豆子將自己知道的,全和祈行夜說了。
他叫王原,是個記者。
隻不過和外麵的媒體小報不同,他是專案組自己的新聞運營,平時主要工作就是在網上回複下留言,打理官方號等等小工作。
這次案件這麽大,專案組本來是不想報道的。但專案組的人失蹤後,王原領導一想,這時候兵荒馬亂的又沒人注意到他們,趁這時候去看看也行。
王原就這麽稀裏糊塗的跟著一起來了。
……來了就走不掉了。
“我本來是和專案組那些人在一起的,但,但我就是剛才半夜睡得迷糊,起來上了個廁所,等再想回去的時候,卻哪哪都找不到人。”
王原哆哆嗦嗦的模樣不似說謊,光是回憶都快要把他嚇哭了。
祈行夜思維轉了轉,心裏大概有了猜測,轉身向等在越野車上的商南明等人招手。
“村子裏本來是有人的,但估計就和桃子鎮差不多……不知道尼爾·漢克具體在試驗場做了什麽,不過這裏有可能也存在空間紊亂的問題。”
祈行夜皺眉道:“一直在車上等著也不是辦法,先找個地方安營紮寨再說。”
他向自己身後的王原努了努嘴:“再沒個光亮,那家夥快要被嚇死了。”
商南明點點頭,同意了。
他很快就找到旁邊一間帶院子的村屋,確認過安全後,將越野車停在院子裏,又簡單打掃過村屋內部,點亮了行軍燈。
光源照耀下,頓時令人安心不少。
王原被商南明丟給陳默看守。
雖然是記者,但畢竟不是值得信任的隊友,商南明依舊對他充滿警惕。
王原也不在意。
他隻是注視著那點亮光,癡癡笑著又癲狂。
“得救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