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我也是被你訓斥的實習生嗎?搭檔這麽多年,你對我的工作能力有什麽意見,嗯?”
搭檔笑眯眯比了個“OK”手勢:“放心吧,我將汙染源裝走就帶拘束箱下山。除了雜物間也沒有別的地方沾了汙染,凶案現場還是儘快移交給該負責的機構吧。”
羅溟不敢還口,點點頭轉身:“好,那有什麽事就及時聯絡我。你知道我在哪裏。”
搭檔看著羅溟逐漸消失在視野裏的背影,無奈攤手,嘟囔道:“真是封建大家長,操心這個操心那個的……除了他自己不重要,誰都比他重要。”
他嚐試移動汙染源,將屍體撞進拘束箱裏。
但剛抬起屍體,就愣了下。
太輕了。
一個成年男性正常的重量是百斤以上,就算白骨化也有十幾斤重。
但他手裏這個……真的隻剩下了人皮的重量。
搭檔剛一抬手,就眼睜睜的看著汙染源的屍體像漏了氣的氣球般,快速癟了下去。
摩天大樓坍塌。
甚至連人形都快要維持不住了。
搭檔嚇了一跳,僵硬在原地不敢隨意動作。
他連忙朝外喊著其他隊友,羅溟留了另外一人在別墅看守,重新地毯式仔細檢查屍體。
但是沒有人回應他。
諾大的別墅,重新墜入了死寂。
隻剩下他自己的呼吸聲。
搭檔心裏升起不好的預感。
他的肌肉瞬間緊繃,進入戰備狀態,本能想要去摸自己的武器,卻剛一動就頓住了。
……手裏的汙染源屍體,極大的阻礙了他的動作。
動作幅度稍稍大一點,汙染源就開始了新一輪坍塌,嚇得他趕緊停手,急出一身熱汗想要趕緊將汙染源完好無損的放進拘束箱裏,再去摸武器。
從未有過的自然汙染條件下的汙染粒子液態化。
沒了所有液體的現在,這具殘留的“人皮”,就是最後能夠抓住的研究對象,太過珍貴。
但外麵,忽然有清脆足音響起。
像皮鞋落地,不緊不慢。
搭檔耳朵動了動,眸光猛地陰沉下來,以別扭的姿勢抱著汙染源迅速拔槍,指向雜物間門外,屏息靜待。
一道人影出現在門外,擋住了明亮光線。
暗影投射在地麵上。
“你好,調查官。”
那人背光而立,看不清臉:“你手裏抱著的,恐怕是我的財富,能請你還給我嗎?它可以賣很貴的。”
他言語帶笑,絲毫不懼怕羅溟搭檔指向他的槍口。
“你是怎麽進來的?”
搭檔向那人身後看了一眼:“外麵的人呢,還活著嗎?”
調查官不允許傷害普通人。但搭檔都不必再問對方身份,也知道對方必不可能是無害的普通人。
誰能在周圍都是調查官的情況下,闖入重重包圍的山間別墅?
既得利益者。
像他之前所猜測的,那位……專業人士,被雇傭的外碼仔。
以及背後的買家。
那人一身筆挺西裝,肩上一朵玫瑰殷紅如血。
他輕輕笑了起來:“何必明知故問?”
“別誤會,我很敬重你們調查官的。”
他伸出手臂,像詠歎調般感慨:“你們拿著這麽低廉的工資,卻乾著拚命的活兒,豪車名表紙醉金迷反倒沒有你們的份——那些總是做壞事讓人頭疼的富二代,對不對?他們明明對社會沒有產出,對世界沒有良好影響,卻反而得到最多,最快樂。”
“你沒有討厭過他們嗎?”
那人微微一笑:“不必道謝,我幫你把他們都殺了。作為我對調查官獻上的錦旗。開心嗎?”
搭檔眉頭緊皺。
他想要開槍,卻恨得咬牙——調查官配備的武器,全部都是專門針對汙染物的,沒有尋常槍支。就算攻擊普通人,也沒辦法做到一擊斃命,隻像是彩彈槍,隻會讓人疼痛。而現在用疼痛受傷激怒對方,很明顯並不理智。
並且……
“哢嚓!”
細微響聲從那人身後傳來。
搭檔看到,那人身後,幾支黑洞洞的槍口正指向自己。
戰鬥直覺告訴他,雜物間外,自己背後的牆壁外麵,也有人在用槍指著自己。
隻要他敢對西裝男開槍,自己立刻就會被打成篩子。
“Easy,easy。”
那人不緊不慢做出向下壓的手勢,安撫情緒:“何必這麽暴躁呢,我親愛的戰士?如果你不喜歡這份禮物,下次,我一定換一份你們會喜歡的來。”
他輕笑著音色磁性:“聽說你們在調查李氏集團——幫你們把那些該死的有錢人,助長富二代氣焰的他們的父母,還有知情不報,為虎作倀的打工仔們,全都殺了,一具具擺在廣場上,拚出個“妙手回春”送給你們,怎麽樣?”
那人用最漂亮的聲線,毫不在意的說出血腥話題。
搭檔直皺眉:“我們不是原始社會的野獸,不會用這種方式解決問題。敬謝不敏。”
那人點點頭,早有預料:“也是,你們可是古板的調查官,怎麽會同意呢?”
他低低笑出聲:“其實,你們也可以考慮一下我的建議——隻要那些惹人厭的人都死光了,世界難道不會變的更美好嗎?”
他伸展雙臂,閉目陶醉般深深呼吸,像站在舞台上仰頭謝幕的交響指揮家:“多令人迷醉……這是,淨化。”
搭檔身後出了一身熱汗,終端上的緊急按鈕已經被按下,求救訊息自動回傳發給羅溟和商南明。
他手持武器,與對麵身份不明的來客一時間僵持,誰都沒有率先邁出第一步。
“在求助?”
那人笑了:“可惜,你搭檔很難回來救你了。”
“老板,車到了。”
身後人恭敬提示:“屍體已經處理好了。”
那人點點頭,看向羅溟搭檔:“和你聊天很無聊,下次就不要見麵了——你也沒有記住我的必要。”
搭檔皺眉驚愕,本能察覺不對。
他迅速衝向拘束箱想要優先保住汙染源屍體的同時,近距離射殺來者。
但燈光之下的槍管,更快一步。
“砰!”
“砰——!”
林間鳥驚飛。
羅溟似有所感回頭錯愕望去,與此同時,終端嗡鳴不斷急切催促。
這是搭檔出事的緊急求助提醒。
羅溟的心臟瞬間收緊,折身瘋狂衝向別墅的方向。
身邊隊員驚訝,羅溟隻來得及提醒一句:“敵襲,警戒!”
別墅安靜得可怕。
死屍依舊飄蕩在遊泳池裏隨著水流起伏,但本應該守衛在這裏調查死屍的調查官卻不知所蹤。
羅溟武器上膛,迅速靠近甚至不顧及自己會暴露在汙染下的危險。
客廳地麵上,調查官麵朝下無聲無息,黑色製服散開。
像死亡盛開的花。
羅溟心臟一突,戒備前行的同時快速在隊員身邊蹲下,試探脈搏。
微弱,但還在。
是昏迷。
他微微鬆了口氣,繼續向雜物間前進。
一抹紅色,刺痛他的眼。
“徐台硯!”
羅溟下意識呼喚搭檔名字,連忙衝過去檢查倒在地麵上的搭檔。
血液溫熱,沾了他滿手,弄臟製服。
羅溟沒發現,自己試探對方脈搏的手都在顫抖。
還是徐台硯先伸出手,虛弱握住了他的手臂:“羅……汙染源。”
“去找汙染源,有人,搶走了它。快去!”
徐台硯喉間泛著血沫聲音嘶啞,連完整的句子都說不清,但還努力推著羅溟想讓他追查。
羅溟轉身向四周看去,空蕩蕩什麽都沒有。
沒有人,也沒有……拘束箱。
有人帶走了汙染源,並打傷了兩名調查官——在周圍全都是調查官包圍,並且已經仔細搜查過別墅內外確認了安全的情況下。
羅溟卻沒有如搭檔所願的離開,隻是將消息通知了其他所有隊員,然後立刻對搭檔展開了緊急救治。
撕開製服後,傷處變得明顯。
一槍打在小腿上,一槍打穿了鎖骨。
貫穿傷。
巧妙避開了所有會導致死亡的動脈和臟器,反倒封住了徐台硯的四肢動作,不讓他有追趕的可能。
不僅如此,徐台硯的傷還拖住了羅溟的腳步。
二級出血。
即便傷勢現在並不危急,但如果放任不管,徐台硯依舊會失血過多而死。
……在開槍時,那人就已經算計好了每一步。
羅溟邊查看傷勢,邊心下暗暗吃驚,對攻擊者的身份更加忌憚。
“你……”
徐台硯磨牙:“你再不追,對方就,真的跑了!”
羅溟頭也不抬,專心為徐台硯止血:“他能連我都算進來,就不會忽略我可能追出去的情況,早就做好了備案。我抓不到他不說,還會讓你送死。”
“哪個更重要,我分得清。”
徐台硯還準備說什麽,就收獲羅溟不讚同的目光:“你是調查局的財產,培養一位調查官需要多少時間人力物力財力?”
徐台硯這下是真的覺得自己要吐血身亡了。
他一巴掌拍在羅溟臉上,倒是虛得沒有力氣,但在羅溟臉上留了一臉血,還壞心將血抹得均勻:“下次,再關心我,可以直接說!”
什麽調查局的財產?會不會說話?
商南明同樣收到了徐台硯的求救信息,但他無動於衷,並沒有立刻打電話詢問,隻是油門踩得更深,在無人的鄉間道路上開出了二百邁。
祈行夜:“不用打電話問問嗎?”
“不必。求救消息會優先發給搭檔,然後發給共同參與案件的同事,最後才到我這裏。遠水救不了近火。”
商南明平靜道:“羅溟是正式調查官,十二位隊長之一。我打電話,反而會耽誤他救徐台硯的時間。”
祈行夜半撐著臉,隨著飆升的車速覺得自己都快要飄起來了。
更要命的是,他覺得自己在逐漸習慣商南明的開車風格。
“常人就算是明知道實情,也會象征性的表達關切,這會讓旁人在心理上感到慰藉。”
祈行夜上下掃視商南明:“羅溟是小機器人的話,你就是機器人祖宗,上梁不正下梁歪嘖嘖,好好的羅溟被你帶偏了。”
商南明:“……好。半小時後,我會給羅溟打電話詢問。”
能讓調查官發出緊急求救信息,意味著生死危機。他就算給徐台硯打電話,對方如果受重傷,也很難接電話。
祈行夜在超高速漂移中心如止水,他甚至覺得車鏡裏的自己竟然有種佛像的慈祥感——就差一個木魚了。
都是商南明這個機器人影響的!
但剛抵達山腳,黑暗中視力極佳的祈行夜就表情凝固:“地麵上那是什麽?是不是調查官的製服?”
“臥槽!有人死這了?!”
車子還不等停穩,祈行夜就迅速跳車衝過去,湊近查看。
商南明無奈,隻能同樣在刹車中開門衝出去,快速抽出武器戒備四周,在祈行夜身後為他護航。
被羅溟留在山下的兩人,全部昏迷倒地,好在他們並沒有開放性創口,隻有脖頸側的青紫淤痕。
——有人從兩人身後,敲昏了他們。
祈行夜立刻將兩人接連公主抱起來送回車裏,確保他們的安全。
“汙染物應該做不到這麽精準的攻擊吧?”
他向商南明道:“手法很專業,並且隻敲昏了他們,甚至都可以說是溫柔。他們一點傷都沒有,頂多脖子疼幾天。”
商南明眉頭微皺,意識到目前情況的複雜,立刻調集了附近其他人員前來支援,並且電話羅溟詢問。
隨即無言。
“汙染源屍體,被身份不明人物搶走,徐台硯等兩人受傷,但武性命之憂。”
商南明垂眸看向車裏昏迷的兩人:“你說的沒錯,行凶者確實沒有殺他們的打算。”
並且最關鍵的,根據徐台硯的說法,對方準確提到了“調查官”這個名詞,還知道遭遇緊急情況會發送求救信息的機製,會有搭檔前來救援……
對調查局了解至此。
對方很清楚,打昏調查官,和殺死調查官,是兩種不同的性質,因此如祈行夜所言,“溫柔”。
或者說,對方很怕調查官會死在自己手裏。
商南明皺眉沉思,給楓映堂打了電話:“李氏集團由調查局調查的事,目前多少人知道?”
楓映堂一頭霧水的說明進度,但在聽到商南明說有人傷害調查官並且對李氏調查案知之甚悉時,不由錯愕:“不可能!”
“調查局是最高保密級別,對李氏的調查也不同尋常階梯式流程,而是一口氣搜集證據,然後由調查局法庭審理。畢竟涉及汙染。”
楓映堂如此說著,手中卻已經快速重新查看起整個進度:“除非……除非是和調查局有來往的。”
說著,他自己也慢慢愣住。
商南明“嗯”了一聲,道:“徐台硯以及搶走汙染源之人的事,由你實時跟進督辦。”
“液態化汙染粒子流落在外,其嚴重程度,你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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