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荼勾唇,笑意惑人。
她狡黠向祈行夜眨了眨眼,修長手指落在唇上輕吻又揚起。
下一秒,她笑得恣肆,轉身沒入黑暗中。
就在祈行夜吸引了所有人注意,使得守衛都向他靠攏的時候,餘荼逆流而行,步伐從容迅速,趁亂打昏設計人員拖進角落,扒下製服,揚手抖開衣角在空中劃過鋒利弧線,利落披在她肩上。
再回到走廊上時,餘荼已經與完美融入周圍環境,與擦身而過的技術員們統一了服裝。像一滴水匯入大海,不再引人注目。
她目光鎖定對麵走來的技術員,擦肩瞬間快速出手,摘下技術員工牌,又伸手從巡邏口袋中抽出防塵口罩。
紮起頭發,臉龐蒙得嚴實。
不過幾個呼吸之間,餘荼已經在行走間完成偽裝,灰撲撲不起眼的快速靠近走廊儘頭的沉重鐵門。
不出意外的,守衛擋在她麵前,疑惑:‘我沒有見過你?’
餘荼聽不懂這個世界似乎是通用的希伯來語,但這並不妨礙她讀懂了守衛的表情。
她掏出順來的身份卡,就在守衛打算核實照片時,她忽然驚恐握住守衛手臂,指著走廊另一邊的混亂大聲叫喊。
像每一個被突發狀況嚇得驚慌失措的技術員一樣。
‘入侵者!入侵者!’
餘荼倉惶喊著。
她不會希伯來語,但剛剛的警報廣播聲足夠讓她照葫蘆畫瓢,學得有模有樣。
守衛被打斷注意力,趕緊抬頭去看。
餘荼趁機抽回身份卡,一旋身繞開守衛監管,從沉重鐵門打開的縫隙間,如一尾遊魚般靈活滑入。
在她徹底消失在鐵門後前,她側眸,瞥了眼被孤單留在走廊上的祈行夜,笑得意味深長。
謝了,靶子,你要是死了我會記得你的,祈老板~
等守衛收回視線轉身看時,餘荼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守衛傻眼了:‘剛才的人呢?’
‘還在這乾什麽?有入侵者!’
匆匆趕來的武裝隊伍經過時向他大吼:‘趕緊跟上來!怎麽偏偏就是今天,今天工廠裏來了位貴客視察,絕對不能讓入侵者驚動貴客。’
守衛趕緊跟上,將剛才的插曲拋在腦後。
而被當做靶子,吸引了所有武力的祈行夜:“…………”
他有一句臟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餘荼——!!!
祈行夜恨不得仰天長嘯。
一向隻有他坑別人,沒想到這次陰溝裏翻了船,餘荼竟然還鋪墊就是為了讓他放鬆警惕,一擊即中。
他看著頃刻間就如海嘯般湧來,一層層包圍得嚴實的製服守衛們,隻覺得太陽穴一突一突的疼。
幾乎所有武器都留給了左春鳴,祈行夜手裏隻有一把刀。在加上陌生客場作戰的劣勢,加上圍攻……
所有劣勢都疊滿了。
祈行夜腦海中就剩下一個想法:插翅難飛。
天時地利人和……這是一個都沒給他留。
窒息!
‘兄弟,打個商量,你能假裝沒看到我來過嗎?’
他無奈攤手:‘交個朋友?’
祈行夜一口希伯來語,甚至口音都與旁人一致,驚到了守衛,讓他手裏的武器差點不穩摔下去,懷疑祈行夜是己方陣營的。
但對方很快冷笑,並沒有準備就這樣放過他,反而抄起槍械就向他衝來。
“誒?也太不友好了吧。”
祈行夜故作驚訝,嘴上抱怨。
卻在守衛靠近的瞬間反手握住對方槍管,身形利落騰身躍起,手上使了個巧勁就奪了對方的械,另一手按在守衛肩膀上借力,不等下落,已經再次騰空。
趕來的製服們很快就將本不寬敞的走廊塞慢,裏三層外三層的包圍,不論怎麽看都逃不出去。
但如果,背生雙翼呢?
趕來的人潮變成了人橋。
祈行夜在踩住守衛的肩膀穩住身形的瞬間,已經毫不猶豫的再次向前衝過去,借助慣性接連踩住前麵其他守衛的肩膀或頭顱,身輕如燕,腳下微點用力就再次騰身而起。
被踩住的守衛一驚,趕忙反應過來想要攻擊時,祈行夜早已經衝出數米遠,想碰也碰不到了。
不等趕來的守衛們反應過來,祈行夜已經一氣嗬成,踩踏著人橋強製衝出重圍,硬生生為自己找出一條路。
但很快,後趕來的守衛從遠處看到了祈行夜的動向,紛紛舉槍向他,一片喧鬨聲中,很快就混入了接連不斷的槍響。
祈行夜驚出一身冷汗,他在心裏狂紮餘荼的小人,但也沒耽誤動作,輾轉騰挪身姿靈敏,俯身彎腰隨手抓起一個守衛扔上去,頓時當做盾牌擋下本來攻擊他的子彈。
所有路過的守衛都遭了殃,被祈行夜當成了現成的人肉盾牌,驚呼著卻還是隻能張牙舞爪的起飛。
短短瞬息,已經數個守衛中槍。
前一刻還是死局的困境,瞬間被祈行夜盤活,讓守衛們自相殘殺,他自己則完美隱身。
趁著現場大亂,提槍矮身衝出包圍圈。
有的守衛瞄到他的動作反應過來,大聲呼喚其他人。但還不等說完,就聽“砰!”的一聲,子彈炸開。
試圖傳遞消息的守衛直挺挺倒下去。
看著守衛瞬間被轟沒的半邊身軀,祈行夜目瞪口呆,不由驚訝低頭,看向自己手裏的槍。
“這麽強?”
遠比他認知中的現實槍械水準更高。
——次時代的技術。
哪怕是現實中最頂尖的武器科技,想要追平他從守衛手裏奪來的槍械技術,都需要整整兩代技術更迭,這個時間……極有可能是二十年。
無意間意識到兩個世界科技差距之大,令祈行夜眉眼陰沉。
駭得麵前的守衛剛與祈行夜對視,就立刻抖了抖,恐懼後退。
祈行夜挑眉,恍然收斂情緒又換上笑眯眯的模樣。
“抱歉抱歉,都怪我太喜歡這把槍了,竟然不小心冷落了你——放心,我現在就來殺你。”
他的聲線低沉繾綣,溫柔得像是情人耳語。
守衛聽不懂祈行夜用母語說的話,卻被祈行夜溫柔的表情迷惑,放鬆警惕上前。
就在這一瞬間,祈行夜找準時機立刻開槍。
“砰!”的一聲,守衛應聲倒下。
瞬間就被湧上來的其他人淹沒。後麵的人視線受阻,看不清前麵發生了什麽又來不及細看腳下,立刻踩上去。
再等反應過來也已經晚了,於是乾脆將錯就錯,倒下去的立刻就被踩踏而死。
祈行夜從原地閃避,滿懷歉意的真誠:“槍太好,一瞄就瞄得太準了——實在是你命裏該死。”
不等旁人發現他,他已經笑著轉身離開。
事了拂衣去。③
守衛中的指揮官嘶吼著試圖恢複秩序。
但每當場麵稍有要平息下來的趨勢,將自己藏在人群中的祈行夜就會立刻開槍,學著其他人的口音大喊‘入侵者在那邊!’
遠處的人慌亂之下無法判斷,於是盲目跟從,統一調轉槍口向祈行夜指明的方向,胡亂開槍一氣又傷了隊友,慘叫聲和叫罵聲混成一團。
祈行夜打一槍就換一個地方,高速移動下使得現場槍聲四起,四麵楚歌。
本來人多勢眾的守衛們頓時自亂陣腳,原本的優勢硬生生被祈行夜拖成了劣勢。
沒有幾個人還顧得上抓入侵者,全都自顧不暇,正努力讓自己不被踩踏現場卷進去
場麵徹底亂成了一鍋粥。
就算是創世神他老人家在這,都認不出這是自己創造的世界。
祈行夜卻趁亂完美脫身,迅速從走廊撤離。
走廊的混亂已經徹底驚動了鋼鐵廠所有人,不僅是穿製服的人,還有其他已經失去人形的醜陋怪物,也脫離了鋼鐵廠裏勞累的工作崗位,在向走廊趕來。
仿佛整個工廠裏的生物,都在向這裏聚集。
水泄不通。
祈行夜本想要趁亂衝進走廊儘頭的鐵門,與餘荼匯合。
但看這個人從四麵八方來,光靠人數就能壓死他的架勢,他還是果斷調轉了方向,臨時更改計劃。
在大部隊衝進走廊的前一刻,祈行夜撞開鐵網窗戶,衝出走廊辦公區,半懸在建築物外體。
然後就聽到走廊裏嚷嚷著傳來怒吼。
‘入侵者在哪裏?絕對不能讓他跑了,有貴客在你們不知道嗎?廢物,廢物!’
貴客?
祈行夜的耳朵立刻支棱起來。
他轉了轉小腦袋,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暫時所在的是鋼鐵廠中庭,一個“口”字形天井裏。
從他的角度,剛好可以看到對麵的另一半建築,是與臟亂鋼鐵廠格格不入的整潔,不僅有完整且乾淨的落地玻璃,透過落地窗還能看到另一邊的奢華裝潢,處處金光燦爛。
水晶燈折射華美光線,隱約可見其中裝扮整齊得體的人來往,看上去很像現實中的西裝。
祈行夜眨了眨眼,興味盎然。
貴客?他不也是嗎。
雖然主人家厚此薄彼,忘記招待他,但他寬宏大量不和他們計較,就自助好了。
祈行夜愉快的做出決定,立刻觀察好地形,一鬆手,任由自己下落,穩穩踩在外牆腰線上,順著寬僅一公分的腰線迅速貼牆向前走去,快得仿佛是黑暗中穿行的鷹,很快就徹底脫離了混亂聚集的走廊。
遁入大海,無影無蹤。
在走廊上的守衛們還被祈行夜的亂槍耍得團團轉,亂成一鍋粥失去控製,就算想脫離混亂也無能為力,氣得怒吼大罵,賭咒發誓要找出那個入侵者大卸八塊。
卻沒有人發現,罪魁禍首早已經完美隱身退場。
向他們最不希望被驚動的貴賓區靠近。
‘嗯?’
貴賓接待室外的守衛忽然疑惑伸頭,整張臉都貼平在玻璃上努力往下看。
同伴:‘?’
‘你犯病了嗎,乾嘛呢?’
守衛連忙解釋:‘我剛才好像看到什麽東西從外麵竄過去了。’
同伴不在意:‘看錯了吧?這個地方怎麽能有東西在外麵?總不能是貓嗎?’
說著自己都笑了:‘那種早就滅絕了的,能飛簷走壁的毛茸茸動物?開什麽玩笑。’
守衛想了想,也是,也就不再糾結於錯覺,轉而無聊的說起了八卦,談起今日來訪的貴客,不由得露出豔羨神情。
‘聽說貴客是從界壁外麵另一個世界來的。那裏的人不用經曆輻射,人人有飯吃,有水喝,不同吃同類的屍體不說,晚上還能安心睡覺。’
‘那就是傳說中失落的天堂嗎?真好,我也想去。’
同伴翻了個白眼:‘這可不是你能羨慕得來的。外麵的人還羨慕我們能在工廠工作呢。’
‘你要是想去界壁外麵,那就求貴客帶你走啊。’
同伴笑罵:‘真是一吃飽飯心就野了。能活著就不錯了,好歹沒被輻射成那鬼樣子……還求什麽呢?’
守衛知道同伴說的對,也隻能無奈搖頭歎氣:‘怎麽我就沒出生在核戰之前呢?唉,生錯了時候啊。’
‘聽說樂園有個可以去界壁外麵的項目,有機會在界壁外定居,你知道嗎?’
‘勸你別想。雖然我不清楚樂園的項目是怎麽回事,但你看樂園最上麵的高層都沒去就知道了。要真是好事,他們能不自己去嗎?’
‘這樣嗎?但聽說樂園那些選拔上去的強力選手,很多都去了……’
兩個守衛自以為隱蔽的聊著,完全沒有想到,就在他們站立的建築物外,有一道身影正像蝙蝠一樣倒掛在黑暗中,安靜聆聽。
每當這種時候,祈行夜就感歎,果然多學一門語言還是有好處的。
這些守衛大多使用希伯來語,隻有少部分說著他聽不懂的嘰裏呱啦鳥語,倒是方便了他打探消息。
順著外牆一路摸到角落處,看準一道玻璃縫隙,故意製造聲音引開守衛,隨即趁沒人看見,祈行夜利落翻身進了建築,又飛快將自己隱藏在窗簾後,假裝自己是牆壁,聽著工作無聊的守衛們摸魚聊天。
聽那些守衛們說起樂園和管理署,工廠內外的差別,物資發放和家庭時,祈行夜不由感歎,原來不管在哪個世界都這麽慘啊,工作還會被壓榨。
鋼鐵廠隸屬於管理署,守衛卻對樂園表現出極大的興趣,都在有意無意打聽著樂園的情況,言語間透露出對樂園的向往。
‘管理署發的這點食物補給夠乾嘛的?也就是餓不死也不至於被輻射的程度。但樂園那邊,那可真是……隻要你能打擂台,打死對手證明自己的實力,一路打上去,等級越高,得到的就越多,還有機會去界壁外。真讓人羨慕。’
‘算了吧,樂園每天扔出來的屍體你沒見過嗎?十個進去有一個活下來都算多的。管理署起碼還給飯吃。’
‘唉,那位貴客身後跟了那麽多人,怎麽就不多我一個呢?’
‘你想得美!人家是從界壁外來的,使用的是一種叫‘漢語’的語言,你會嗎?’
祈行夜挑了挑眉。
界壁外?那不就是他們那邊的現實嗎。貴客是誰,還能繞過界壁的監管過來嗎?
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案。
熟悉的笑聲從遠處傳來,似乎是記憶中的某人,但祈行夜皺眉思考許久,都愣是沒能想起來究竟是誰。
那位貴客矜貴優雅,咬著磁性音色說著希伯來語,與另一位應該是鋼鐵廠主人的人相談甚歡。
隱身在束起的厚重窗簾裏麵的祈行夜,完整聽到了兩人的對話,雖是意外之喜,卻越聽越心驚。
雖然在煉鋼區時,祈行夜就猜測這個廠是在為某件唯一的大型設備鍛造,但他萬萬沒想到,這件設備,是為了打開界壁做準備。
‘計劃一直在穩步推進,雖有乾擾,但始終在我們先生的控製之下,不足為懼。縫隙已經拓寬到足夠程度,是時候討論下一步的能量傳輸計劃了。’
貴客談判時也像是詠歎調,音色華麗。
卻讓祈行夜越發覺得耳熟。
這麽說話的,他還真認識一個。關於那人的記憶都已經快要模糊,停留在數月前的地底……
陸晴舟!
祈行夜倏地瞪大了眼眸。
陸晴舟不是死了嗎,他親眼看到陸晴舟跳的核廢液池,又怎麽會出現在這?難道是他聽錯了?
正在疑惑時,忽然有人急促敲響大門,快步走進來。
在鋼鐵廠主人不快的詢問聲中靠近,壓低聲音匯報。
‘什麽!’
鋼鐵廠主人驚呼起身,帶倒椅子;‘你們是怎麽做事的,怎麽能讓……算了,我去一趟。’
他隨即向貴客賠禮,說廠內有些事需要他去一趟,很快便回。
貴客笑著表示不在意,準備在這裏等對方回來。
大門開了又關,接待室內安靜下來。
隻能聽得見茶杯放下時輕微的瓷器脆響。
祈行夜從窗簾縫隙中向外看。
坐在水晶燈下的那道身影……不是陸晴舟又是誰?
祈行夜驚了。
臥槽!死人複活了。
陸晴舟靠坐在華貴沙發中,等得無聊厭倦。
這些全靠背景的無能生意夥伴,什麽時候才能讓事情有趣一點?真是……
“別動。”
冰冷刀刃突然間抵住陸晴舟脖頸:“陸先生,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陸晴舟僵住,他抬了抬眼,從對麵玻璃的反光中看到自己身後,笑意在眉眼間蔓延。
“祈行夜。”
他笑了:“真是……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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