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婷玉又驚又喜：“龐師爺，你說我們這的所在，就是鬼王爺塚的大門？”龐師爺頷首道：“我也就打個比喻，說我們距離鬼王爺塚地宮已經不遠了。當初我接到家兄信函，隻說明想要找到鬼王爺塚地宮，就必須先找到摩崖石刻，言明石刻乃是地宮外的一個標誌性建築，沒想到，其實鬼王爺塚就在地宮左邊的山洞麵。”說到這，眉頭微微一皺，手捂著肚子好像有些不舒服。郭婷玉關切地問道：“你怎了？”“沒什，隻是我每日都有到了這個時候必須出恭的習慣，慚愧啊，年紀大了，身體忍耐力不夠強，肚子麵開始翻山倒海，真有些扛不住。”龐師爺搖搖頭，以身體為證，大有一種對歲月滄桑的感慨。“那你老人家先去……”郭婷玉才想說讓龐師爺隨便找的個地方方便，驀然想起這個地形頗為狹窄，條件所限，實在不是能讓對方從容輕鬆施展五穀輪回排急功能的適宜場所。龐師爺擺了擺手，按住肚子，像是想要握住麵的一股氣：“不急，不急，再走走看。活人不會被尿憋死，更不會被屎給憋暈。”周玉芳和裘飛英麵麵相覷，難得不約而同地撲哧發笑。郭婷玉瞪了他們二人一眼，周玉芳立刻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搶白裘飛鷹，責備他不應該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對別人的幸災樂禍之上。裘飛鷹揉揉鼻子，懶得和她辯駁。大家都覺得順著先前跌下來的方向原路上坡，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所以就在這另外找了一個方向，循著洞壁前行，拐過一個角落，前麵又是一個齊腰高的豁口，如果不是有了前番經驗教訓，委實不容易察覺。郭婷玉第一個鑽了過去，起身後，發現眼前豁然開朗了許多，顯然已經到了一個地室，急忙招呼豁口那邊的周玉芳等人過來。龐師爺眼珠子轉了轉，歎道：“好漢架不住三泡稀。即使老夫有鋼鐵意誌，也經不起某些東西在肚子麵的腐蝕和翻江倒海。娃娃們，我找個地方方便，你們要是嫌臭，走遠些。莫要讓年輕人的朝氣，被我排出的那些塵歸塵土歸土的東西給熏汙了。”郭婷玉等嘴笑著打趣說不怕臭，身體異常誠實地一起走向附近石柱處。這個地室空蕩蕩的，沒什陪葬的東西，唯獨幾根石柱子看起來略有些氣勢。龐師爺繞道另一根石柱後麵，身形才剛隱沒，探出腦袋笑了笑，道：“這還是不夠隱秘，方便之時，我心有些芥蒂。那邊不錯，我看看去。”說著話，彎著腰聲，拎著褲子小跑到一塊挨著牆的天然石屏風後麵。聽見龐師爺的聲音遙遙傳來：“喲，這有個小房間，不大，正好派上用場。”接著腳步聲響，似是他正走入石屏風後的小室。周玉芳扁扁嘴：“不就是排個大便嘛，選個地方還得左請示右匯報的，搞得我們三個年輕人像是他一個老大爺的領導似的。再說了，領導得多忙啊，哪能管這點小事兒。”郭婷玉嫌她聒噪，推了推她的胳膊，意思是你就消停會兒吧，周玉芳吐吐舌頭，果然閉上嘴。“抓住這個機會歇會吧，都累了。”郭婷玉看看周圍。周玉芳點點頭，挨著她身邊的石柱凸形樁坐下，真就打個哈欠，伸了個懶腰。裘飛鷹走至郭婷玉身邊，眼珠子轉了轉，小心翼翼地看看石屏風方向，確信龐師爺暫時不會走出來，壓低聲音說：“郭同學，你能不能過來一下，我有些話想和你計議計議。”郭婷玉看他的表情，約莫是知道他想說什，點點頭。兩人往邊上走了幾步，裘飛鷹再次警惕地看了看石屏風方向，小聲說：“你有沒有覺得，這個龐師爺其實不老實，經常說話說半截留了個底，他肯定瞞著我們一些事情。”郭婷玉笑了笑，不以為然，她小聲表明了自己的看法：不管是誰，都會有些小秘密，龐師爺隻能稱得上是自己等人此行途中的伴隨者或者非完全意義上的合作者，稱不上是老朋友，所以他沒必要一兜底地把什秘密都說出來。裘飛鷹揉揉鼻子，道：“我知道，郭同學你是心地善良的好姑娘，不願意從不好的角度去猜測別人的惡意，但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咱們幾乎就是被龐師爺一條線引著，一路來到了這，他究竟有什真實意圖，我們心得有個數啊。否則……”說到這，頓了度，不安地舔舔嘴唇，“我總覺得自打我們進了山，一路怪異之事不斷，和那老頭多半脫不了乾係。”郭婷玉愣了愣，才要說話，周玉芳走過來，聲線低微，道：“丁是丁，卯是卯，說起這些事，我倒是挺讚同他的意見。”敢情這丫頭沒真的休息，豎起耳朵在邊上偷聽兩人的談話，現在是憋不住了，急著要發表個人的意見。裘飛鷹的眼神露出些許驚喜之色，問道：“你覺得我說得有理？”周玉芳身體微微前傾，擺出一副偵探破案的模樣：“剛才我就在納悶，這龐師爺口口聲聲說他從來沒來過此地山區，但是天上陡然落雷變天的時候，他怎就能在瞬間指出要過河進洞躲避危險？他的人生閱曆再怎豐富，江湖經驗再怎老道，那也不是這兒的土地神呢，一個雷就能瞬間提升把他對周圍地形的熟悉度？鬼才相信。”說到這頓了頓，回頭看了看那邊龐師爺出恭的地方，確信他沒在竊聽，這才轉回腦袋，“還有啊，我雖然聽老人們說過，山的天氣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但剛才那天氣變得實在蹊蹺。你們當時留意到龐師爺的表情嗎？沒看見吧。我可是仔細打量過了，我敢說，他一定是曉得什關鍵。他在防著我們，所以故意瞞著我們，不肯說明清楚。”“這說起來，裘同學往石刻佛像右側山洞走去的時候，也是被他喝止的。”郭婷玉猶豫片刻，回想起一個細節。“按照龐師爺的說法，他也就是年輕的時候和他什大哥曾經通過幾次信，借助信件溝通，知道了這邊的一些情況。對於這個說法，我其實是有點懷疑的的。在信麵，他的大哥會把這些細節完完全全描述出來？退幾步說，如果真是這樣，那就不是普通的信，而是給他的探險指引。”裘飛鷹信心滿滿的做出了自己的判斷。“更何況，龐師爺是不是有這個大哥，我們還真不知道。”周玉芳提出自己新的想法。郭婷玉秀眉微蹙，思考著什。周玉芳問：“玉啊，怎了，想什呢？對於我們的這些不成熟的想法和意見，你有什觀點說出來，大家一起商量，才能把真理越辯越明。”郭婷玉秀眉微蹙：“聽你們這說，我又想起一件事不太對勁。要是龐師爺早就對這個地方諳熟於心，那天我拿著地圖去向他請教的時候，他應該第一眼就看出地圖的具體位置所在……”裘飛鷹輕輕一拍巴掌，說道：“沒錯啊，他還故意從書櫃麵翻出一大摞資料，當著你的麵細細核對校驗，其中必有古怪。”“哎呀，真理是越辯越明了，但情況也是越分析越讓人感到害怕，這老頭子不會安的什壞心思，想要害咱們吧。”說到這，周玉芳情不自禁抱著胳膊打著寒噤，“我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你們看，抖一抖，全部都掉地上了。”她和裘飛鷹非常誠懇地凝視著郭婷玉的臉，期盼她在這個不明確的“危急”時刻，起碼能拿個應對主意。郭婷玉認真想了想，低聲囑咐說：“我們來這的目的，就是為了搞清楚佟教授為什要給我們留下遺物地圖和佛家偈語，為什會有怪物跟蹤和襲擊我們，所以……”欲言又止，舉起手，比劃出一個慢慢往下按的姿態。周玉芳和裘飛鷹相顧一愣，旋即懂得了她的意思：後麵一段路程的探險，還離不開龐師爺，暫且不要打草驚蛇，且靜觀其變。“明白。”裘飛鷹嚴肅地點點頭。“配合。”周玉芳想要瀟灑地打個響指，卻不擅長做這事，兩指摩擦，發出沉悶輕微的聲響。三人商議既定，迅速散開，若無其事地聊著天，有說有笑，聲音挺大。郭婷玉擺擺手，暗示大夥兒演戲可以，可別演過了，擔心龐師爺老奸巨猾，察覺端倪。過了片刻，龐師爺走了出來，長長吐了一口氣，滿臉一副坦然舒服的表情。郭婷玉笑著問道：“龐師爺，如果你身體沒有別的異常狀況，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嗎？”裘飛鷹察覺到周玉芳的表情不算太自然，急忙側過身體，低低咳嗽一聲，使個眼色：你乾什呢？郭同學是讓你演戲別演過了，不是讓你撂下擔子不演戲。周玉芳會意，一方麵在心迅速展開自我檢討和批評，另一方麵急忙調整狀態，故作不耐煩，嚷嚷說：“甭管這鬼王爺塚到底有什奧妙，我們就來個一日遊，早逛完，早些找到答案，早些回家。這地方神奇是神奇，好玩也有那點好玩，但討厭也是真討厭。”順勢雙手抱著胳膊，掌心輕輕摩挲皮膚，接著說道，“本來還對這種地方挺好奇的，可又是被莫名其妙的聲音追趕，又是撿著死人骨頭，太晦氣了，天曉得後麵還會出現什事情啊，早點回去比較好，我要洗個澡。”“我讚同周同學的意見。”裘飛鷹不失時機附和。先前嚷嚷著非得過來的不就是你們嗎？現在這點苦就吃不了了？瞧你們這些小樣，還是什新時代的新青年呢？感覺龐師爺的表情不經意間在吐露這些信息，但他旋即調整了自己的臉部肌肉細節，依舊是理解和慈祥的模樣，點點頭說：“沒錯，地宮聚集死人千年的陰氣，活人進來，身體健康方麵確實容易受到不良影響。走吧。”貌似仔細打量周圍環境後，辨別確定了方向，舉步走向最後的一根柱子。那有兩麵斜角相交的牆壁，交匯處夾著一扇門戶，上麵鐫刻著浮雕花紋，古色古香，很有曆史感。門戶緊閉，龐師爺試著推了推，紋絲不動，嘴咕噥著好重。裘飛鷹急忙過去幫忙，兩人一起用力，便聽見“嘎吱嘎吱”的響動，門頁果然緩緩朝內被擠開。在此瞬間，從門後穿來一陣風，格外鬱結沉悶且帶著幾分微微臭氣，嗆得眾人不停咳嗽，臉都咳紅了。他們害怕是毒氣，急忙揮手鼓動鼻息前的空氣，慌不迭跑向左右躲避。“哎呀乖乖，這是多久沒開過門了，麵簡直悶得不行，感覺就像個巨大的沙丁魚罐頭。”周玉芳秀眉微蹙，低聲抱怨。裘飛鷹猜測說：“多半是什鬼王爺入殮之後，這門被送葬的工匠封閉嚴實，千百年來，就沒有人來到這打開過它。”“聽說地幕門戶如果真被封閉的話，周圍都會塗抹粘性極強的泥土，快要乾燥時，再用糯米石灰漿滲透，木棍或是鐵鍬擠壓夯實。尋常人根本就沒辦法打開這種門。”郭婷玉不是很讚同他的分析。“你所言甚是！這門多年之前就被打開過，後來又合上了。”龐師爺頷首撫須，好像還想說什，及時打住了。郭婷玉故意試探著問道：“對啊，我記得龐師爺你兄長不是曾經奉了前清官僚的命令，帶著隊伍來過這探險嗎？他們人多勢眾，一定還配備了相應的精良裝備和工具，隊伍麵專家級的人物肯定也不少，隻要找到合適的辦法，破開這種墓門也不是不可能的事。”龐師爺笑了笑，表情從容，說：“這大概也算是前人種樹後人乘涼！若非我兄長以前來過這，我們現在站在門前，隻怕是大眼瞪小眼，手足無措。”郭婷玉抱拳道：“托福。”龐師爺道：“那周丫頭叫你什‘郭二爺’來著吧？了得啊，你雖然是女大學生，可頗有女中巾幗的韻致，日後廝混江湖，搞不好也會大有出息。”郭婷玉忍不住笑了。裘飛鷹和周玉芳想也笑了。周玉芳挽住郭婷玉的胳膊，心想這老頭兒自以為是隨便給人定下前程，忒可笑，等探完鬼王爺塚，大家還回到以前的生活學習軌跡，該乾嘛乾嘛，成為有知識愛國愛民的棟梁之才，可不會在江湖上廝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