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了”的骷髏女仆很快轉身離開。
它的身影消失在通往一樓的拐角後方。
顧磊磊推動輪椅,靠近樓梯中間的欄杆。
從一樓通往二樓的樓梯共有兩折。
第一折是足以容納八個輪椅並排行走的超寬大樓梯。
在樓梯的正中央,一塊光滑的巨型石雕板傾斜擺放,上麵雕刻著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花紋。
從一樓走到中部平台後,超寬大的樓梯一分為二,變成了兩個足以容納四個輪椅並排行走的寬大樓梯。
寬大的樓梯分別位於超寬大樓梯的兩側,再一次向上延伸。
走到頂部,就是二樓。
在二樓,一左一右兩個樓梯口遙遙相望,中間隔著一大片高至成年人胸口處的雕花欄杆。
由於顧磊磊坐在輪椅上,因此,這片雕花欄杆剛好高過了她的頭頂。
她隻能從欄杆與欄杆之間的縫隙裏抽空下望。
……正好可以看見,其餘四個人在第一折樓梯上緩慢行走的模樣。
在骷髏女仆把顧磊磊抱到二樓的過程中,沒有發生任何意外。
子爵的預感似乎出了一些差錯。
這段樓梯好像還挺安全的。
看樣子,距離他們走到二樓還有個一兩分鍾,剛好可以去看看周圍是怎樣的情況。
顧磊磊轉動輪椅,朝向走廊。
拋開二樓的舊地毯、破窗戶和老鼠叫聲不提,這座城堡確實十分宏偉壯觀。
從樓梯口向前望去,走廊在顧磊磊的麵前一分為三,呈現出“屮”字型。
左,中,右。
三條走廊,三種選擇,但無一例外,全都很長。
顧磊磊推動輪椅,分別往三條走廊內部望了一眼。
它們有如複製黏貼一般,除了房門與房門之間的間距有些大小不一之外,其餘部分近乎一模一樣。
無論是哪條走廊都奇長無比,破舊的紅色地毯一路延伸至沒有窗口的城堡深處。
天花板上,忽明忽暗的燈光在遠處徹底消失,隻留下一片空洞的黑暗。
“吱吱——”
鬼魅的老鼠叫聲縹緲傳來,辨不清它們的方向。
顧磊磊凝視走廊片刻。
黑暗的深處似乎有人影飄過。
但也可能是錯覺。
畢竟,當一個人凝視昏暗的地方過久,總會覺得有什麽東西在陰影裏悄悄路過。
這就是“自己嚇自己”的經典案例。
人類本不適合生活在昏暗之中。
顧磊磊坦然收回目光,決定等到其餘四人和自己匯合之後,再做探索。
咕嚕……
金屬輪子在地毯上緩慢滾動。
顧磊磊推輪子的動作突然停下。
有什麽不妙的事情正在發生。
她折返回欄杆前,看向下方。
第一折的樓梯上,那四位隊友還在蹣跚前行。
他們邊走邊聊,神態自若,宛若常日。
嘩啦——
書頁翻動。
顧磊磊端坐在輪椅上,翻開大腿上的書籍。
她再一次被【萬物真理讀書會】的知識光暈所籠罩。
顧磊磊神色平靜。
都過去五六分鍾了,就算爬,也該爬到了吧?
子爵的預感驚人準確——這段樓梯果然有問題!
……就是不知道出事的到底是自己,還是另外四人。
下一次還是讓隊友們扛自己好了。
至少不會意外脫隊。
顧磊磊深吸一口氣,從【倉庫】裏召喚出了一大卷繩子。
在【副本:鼠患】中購買的物資非常有用,哪怕到了地下五層的最後一個關卡,它們依舊在努力發光發熱。
“先看看我們還在不在一個空間裏。”
顧磊磊把繩子拋下欄杆。
繩子一路下落,最後垂於子爵麵前。
子爵迅速後退。
沒多久,便從顧磊磊的視線裏徹底消失。
令人失望的是,子爵已經是個老手了,因此並沒有尖叫。
而其他人看見了這根繩子後,也沒有尖叫,甚至不再出聲。
故而顧磊磊無法得知她們之間能否正常交流——她也不敢突然大喊大叫,唯恐驚擾走廊深處的詭異。
繩子從二樓平靜垂下。
她的四名隊友們紛紛繞開,轉而從另一側的樓梯向上攀登。
顧磊磊收回繩子,寫下自己的現狀,再一次向下拋去。
這一回,繩子落在霍教授的麵前。
霍教授凝視繩子末端的紙團,伸手將它取下。
顧磊磊注意到,他在不知何時戴上了一副黑色的皮質半截手套。
皮手套牢牢裹在他修長的手指上,宛若第二層皮膚。
看來霍教授同樣對這根繩子和繩子上的東西抱有警惕之心。
很快,霍教授讀完紙上內容。
他抬起頭來,朝顧磊磊的方向看去。
其餘三人好奇接過紙張,交頭接耳起來。
顧磊磊驚喜的笑容消失於下一秒鍾。
霍教授仰頭看了片刻,似乎什麽也沒有發現。
他再次低頭,研究紙片。
“他們看不見我,但是我能看見他們。”
顧磊磊自言自語。
她收回繩子,開始把自己捆在輪椅上。
輪椅不能丟。
顧磊磊的【倉庫】裏沒有第二把輪椅做備用,因此,必須保住它。
要不然的話,她就沒辦法在【城堡夜宴】中自由行動了。
好巧不巧,這把輪椅還被視為是副本的一部分,所以無法收入倉庫之中。
於是,顧磊磊不得不帶上輪椅一起行動。
“下一次,一定要在【倉庫】裏囤點輪椅、拐杖、滑板之類的東西。”
她費勁兒地把自己牢牢綁在輪椅上——代價是,假如她想要快速擺脫輪椅的桎梏,就隻能掏出小刀,割斷繩子了。
沒辦法,總共就兩根繩子,要求不能太高。
顧磊磊帶著輪椅蹦躂幾下,取出另一根繩子,牢牢係死在欄杆上。
“這欄杆看上去是石膏做的,能不能承受得住一個我加上一把輪椅的重量啊!”
“別到時候直接斷了。”
顧磊磊很是擔憂。
為了分擔壓力,她又挑選了幾根欄杆,一起加入“固定錨點”之中。
“差不多了,湊合用用,真的斷了,就算我倒黴。”
最後拉扯一下繩子,顧磊磊爬上欄杆,從二樓滑入一樓。
她搖搖晃晃地從天而降,出現在其餘四人的麵前。
顧磊磊吞咽口水。
此時此刻,霍教授、付紅葉、畫家和子爵都緊閉著雙眼,不斷地在同一階樓梯上做高抬腿運動。
他們的雙腿抬起又落下,仿佛正在不斷行走,實則反複在相同的地方消耗體力……
有誰在注視著自己!
猛然間,顧磊磊汗毛炸起。
她的掌心平放在書頁之上。
時間充裕。
還能冒險。
顧磊磊小心翼翼地往側邊瞥了一眼。
油畫上,博林男爵的妹妹顏容俏麗,朝自己甜甜一笑。
她明媚的眼眸中流露出不設防的惡意。
傲慢美貌的少女緩緩抓住畫框,將上半身探出。
精致的低馬尾順著重力垂下,於空中搖擺,稚嫩白皙的指縫間,一把金色的餐刀散發著瘮人的光芒。
博林男爵的妹妹無聲靠近顧磊磊的身側,想要用刀割斷繩子。
顧磊磊目光一凝。
她掏出礦鎬,敲了一下畫像中人的腦殼。
然後又反手敲了一下霍教授的腦殼。
霍教授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絲清醒。
他突然站立不動,一把把博林男爵的妹妹拽出了畫像。
在超越人體極限的詭異尖叫聲中,畫像中人跌出油畫,砸在台階之上。
她就如冰棍般迅速融化了起來。
數秒後,顏料滲入地麵。
博林男爵的妹妹重返畫像,露出怨毒目光。
她憤怒地朝顧磊磊擲出金色餐刀。
顧磊磊一邊像蕩秋千一樣努力上擺,一邊伸出礦鎬阻擋餐刀飛過。
叮——
餐刀削斷了堅硬的礦鎬。
無聲無息間,博林男爵的妹妹在油畫裏撫掌大笑。
她高興地抄起桌上的烤雞,雙臂後仰,再一次準備投擲。
不行。
就連這破餐刀都能削斷礦鎬,鬼知道等烤雞飛出來之後會變成什麽。
顧磊磊召喚監工長鞭,於空中揮舞。
嗖——啪!
這隻是一次試探。
鞭哨聲於空中響起。
博林男爵的妹妹麵露驚恐之色,但很快恢複原樣。
她蠕動嘴唇,似乎在低誦惡毒的詛咒。
下一秒,烤雞從油畫中飛向顧磊磊。
顧磊磊急中生智,一礦鎬砸在油畫框上。
啪。
被小小釘子固定的油畫框猛得一顫。
它俯衝而下,砸在台階上……又滾動跌落數級。
一秒後,油畫畫麵朝下,徹底安靜下來。
很顯然,畫像中人沒有足夠的力量撐起身後的油畫。
也可能是因為它們無法挪動油畫。
總之,這一次的危機勉強算是過去了。
顧磊磊鬆了一口氣,搖搖晃晃地調整自己的位置:“你們……”
“趴下!”
大喊聲響起。
顧磊磊不假思索,手臂一鬆,再次下落。
呼嘯聲從原本的位置上飛掠而過。
一根燒紅的柴火散落下點點火星,砸在不遠處的牆壁上,融化成一片顏料。
“什麽鬼?”
顧磊磊用力拉動繩子,把自己拽向上方。
與博林男爵的妹妹的肖像正對而掛的,是博林男爵的……反正就是某個親戚。
她已經徹底站了起來,怒視顧磊磊一行人。
油畫背景中,一個壁爐正在熊熊燃燒。
很顯然,剛才丟出來的柴火取自壁爐之中。
“天哪,這是什麽情況,畫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