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噠噠噠噠噠!
響亮而密集的槍聲在白村的上空盤旋。
時隔一天,原本還能夠站在新街兩旁負隅頑抗、尚未徹底淪陷的村民們早已撤進了商鋪二樓。
取而代之的是,不斷地在馬路和沿街商鋪中蹲守巡邏的屍體們。
它們漫不經心地摸來摸去,企圖轉換新的活人。
哐當。
兩隻前輪碾上了半具屍體。
土方車顛簸起來。
但很快,屍體就化作了粘稠的肉泥,不再影響後續四隻車輪的滾動。
“嘖,真慘。”
田梁端起槍,擊中了遠處陽台上的屍體。
倒黴的屍體沒怎麽掙紮,就從半空中摔到了地上。
它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再一次爬上下水管道。
田梁乾脆把下水管道射斷了。
顧磊磊用餘光瞥了他一眼,提醒道:“注意,服裝店裏有人看見我們了。”
就在剛才,土方車駛入新街的時候,她看見一張過分警惕的臉在窗簾後一閃而過。
緊接著,更多的臉出現在窗簾後方。
他們對著土方車指指點點,麵露欣喜之情,甚至開始呼朋引伴起來。
“我們不是來救人的,準備好你的槍。”
她平靜地挪開目光,踩下油門。
田梁乾脆利落地答應一聲。
他從副駕駛座上站了起來,掀開車頂天窗,把上半身探了出去。
模模糊糊的說話聲從車頂處傳來:“……我不會讓任何一個人跟上我們的。”
很好。
顧磊磊轉動方向盤,高聲喊道:“站穩了。”
撕拉——
土方車急急轉彎。
在撞碎了一輛自行車後,它從一處堆疊得過高的“肉山”旁繞了過去,駛向百草墳。
靠近沿街商鋪時,顧磊磊耳尖地聽見有人在樓裏驚聲尖叫:“快!快下樓!有車!車來了!”
尖叫聲被風帶走。
車窗外的建築飛速變換。
後視鏡裏漸漸出現了三五成群的幸存者們。
能活到現在的幸存者們絕非善茬,他們幾乎人人有槍,甚至還有人提著遍布尖刺的漁網,朝土方車奔跑而來。
“再追?再追就一起上天吧!”
顧磊磊看著集聚成群的幸存者們,低聲咒罵了一句。
她的右腳稍稍踩下油門,提升車速。
如果不是因為她不敢開得太快——畢竟這輛車的車廂裏裝滿了煙花爆竹,全是易燃易爆物品——這些想要跟上來的人,早就已經被甩掉了。
現在嘛……
砰!
一分鍾後,槍聲響起。
田梁的吼聲穿透車頂鐵皮。
“不許靠近!靠近者死!”
“營救隊伍在後麵!回家等著!”
“不許靠近!靠近者死!”
砰!砰!
砰砰砰!
他開槍的頻率越來越高。
顧磊磊的餘光瞥見有人在二樓舉起槍管,瞄準了自己的方向。
“給臉不要臉!”
她急急轉彎。
砰!
又是一聲槍響。
一根槍管從麵包車的車窗裏縮了回去。
顧磊磊不再關注這些細碎瑣事,她對田梁喊道:“你回來,座位後麵有個大煙花,你直接把他們炸了吧。”
“咦?”田梁帶著濃濃的硝煙味鑽了回來。
片刻後,他再一次爬出天窗。
顧磊磊按了一下耳機,聲音平靜:“你們加速,和我並排,我們準備開炸了。”
後視鏡中,麵包車搖搖晃晃地靠近自己。
顧磊磊也沒有想到:
重返白村,最大的阻礙居然不是詐屍的屍體們,而是已經陷入混亂與絕望的村民們!
他們為了自己這輛根本沒可能救走他們的土方車大打出手,甚至都不在乎是不是會被屍體們碰到了!
“當真是瘋了!”
顧磊磊趁亂瞄了一眼地圖。
她急轉方向盤,駛入上山的岔道之中。
“我要炸了!”
田梁猛得大喊起來,響亮的聲音近乎穿透眾人的骨膜。
顧磊磊被吵得耳朵發疼,匆匆調低耳機音量。
她的餘光瞥見田梁的身體徹底從駕駛艙裏消失。
片刻後,他迅速縮了回來,還關上了車頂天窗。
轟——
震耳欲聾的響聲從四麵八方傳來,緊隨其後的,則是一片空茫茫的寂靜。
顧磊磊隻覺得周圍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不見了。
她掙紮著對田梁喊道:“你這是炸了個什麽東西?!”
田梁的唇瓣開開合合,有如一幕無聲的默劇。
顧磊磊沒有再問。
她沉默地查看地圖,一路前行。
一直開到半山腰處,失去的聲音才碎碎麻麻地回來。
顧磊磊勉強能聽到一些動靜了。
坐在她旁邊的田梁呼出一大口氣,整個人都癱在了副駕駛座上,懶洋洋動彈不得。
他麵露饜足之色:“太好了,沒聾啊!”
顧磊磊瞥了他一眼,說:“本來就沒有聾。”
田梁訥訥地問:“為什麽?”
顧磊磊道:“畢竟,那隻是一些煙花……說起來,你到底炸了什麽,才會有那麽大的動靜?”
田梁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發,紅色從皮肉下透出:“好像還有兩串爆竹?我當時著急,又解不開它們,隻好一起丟出去了。”
難怪呢!
顧磊磊調高耳機音量,詢問眾人:“你們的聽力恢複了嗎?”
“恢複了!”
“好了!”
“沒問題。”
“嚇死我了……”
此起彼伏的應答聲傳來。
顧磊磊緩緩降低車速:“那我們就得考慮一下,前麵那段路該怎麽走了。”
土方車和麵包車接連停下。
再往前開,就是小樹林了。
顧磊磊依稀記得:
詐屍的屍體們,很喜歡躲藏在公路兩側的樹林裏,偷襲過路之人。
……
從銀村遠赴白村,已經過去了一個完整的晝夜。
大家都很累了——這種累,倒不是說肉.體上有多累,而是一種危機連綿不絕、無法徹底放鬆的“心累”。
顧磊磊靠在麵包車上,喝掉一罐橙汁:“我們休息半個小時。”
南名搖下車窗,探出頭來:“會不會來不及?”
“應該不會。”顧磊磊舉起望遠鏡,看了看山下,“我們已經把這些幸存者們統統甩掉了。”
“而且……”
趙惜年提著一袋子吃的走過來。
她順口接上話茬:“而且,我們都已經很累了。這裏還有些麵包和牛肉乾,你們想吃什麽?”
顧磊磊把手塞進袋子裏翻了翻。
她失望地發現真的隻有麵包和牛肉乾。
於是,顧磊磊隻好從表麵抓了一隻黃油餐包,說:“我吃這個就好。”
南名倒是仔仔細細地翻了很久,才決定要吃巧克力羊角。
趙惜年收起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