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硫磺火湖(1 / 1)

“來乾什?”“探監。”典獄官喘了口粗氣,肥碩的肚腩跟著顫了顫,身下的木板凳發出吱扭扭的噪音;他低下頭掃了一遍桌上文件,哼哧哼哧地悶聲對質著:“執業使徒歐諾尼亞?”“正是。”歐諾尼亞稍有些不耐煩,手指不住地敲打著桌麵,“我說……”“你是今天第二個找他的,”典獄官撇撇嘴,拍出來一張放行證,推給歐諾尼亞,不懷好意地補充上一句,“他隻接待女人。”“嗷嗷,”歐諾尼亞伸手摸索來放行證,揣進衣袋,“伊蘭……”典獄官聞言,不寒而栗地圓睜環眼,高聲喊道:“住口,不要直呼他的名字!這是禁忌!禁忌!”對於典獄官的反應,歐諾尼亞先是訝異,而後忍俊不禁,打趣地說:“他做了些什,能有天大本事叫你這樣的……呃……大人物……聞風喪膽。”典獄官並未察覺歐諾尼亞口中的“大人物”純粹是針對自己的體型的出言不遜,而是往褒義上想了,於是受用得很,也就漫不經心地交待了:“神。”神……神?神?!使徒們的“神跡”並非與生俱來,而是“主”的恩賜;眾生對“主”頂禮膜拜尚且不足,這個伊蘭究竟是何方神聖,竟然做得出神之舉?專程探監便是為了要徹查白教堂連環殺人案,怎知伊蘭本人就是個重量級!一時之間,神這個詞條,在歐諾尼亞腦海中盤旋不去,她不由得開口問道:“神可是大逆不道,死罪都算輕了;可我想不明白,為什不殺他,而是……?”“殺不死啊……”典獄官愁眉苦臉,仿佛親眼見到了什鬼神一般,“絞刑、槍刑、火刑……統統都是徒勞。哪怕、哪怕將其碎屍萬段,將夜,他便又會死而複生……”“反倒是行刑者,不出七日,定會以同樣的方式離奇死去。”典獄官接著說。死而複生……?是什神跡嗎……神跡雖然是超自然能力,然而浮誇到如此程度的,歐諾尼亞卻也是第一次聽說。至於行刑者的反噬,則更是玄之又玄了。“那……”歐諾尼亞設想著所謂死而複生的情景,不禁毛骨悚然,“他不會越獄嗎?”“不可能的。”典獄官言之鑿鑿地點點頭,站起身來,捏著一串鑰匙招了招手。歐諾尼亞緊跟在典獄官身後,拖著沉重的步子穿梭過監牢回廊,耳邊充斥著囚徒們的哀嚎與咆哮,黑暗中濃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嘔,她儘量控製住自己不去看向兩側——“等我逃出了這,你們都別想好過!!!”“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該死——!”“女人,你會死的——!伊蘭會殺了你——!!!呀哈哈哈——!!!”不知過了多久,典獄官停下了腳步,歐諾尼亞很識趣地住步伐。“這就是黑獄的儘頭了。”沉重的鐵鏈摔落到水泥地上,發出來“乒啷乒啷”的聒噪震響,典獄官喘著粗氣,漲紅了臉,毛毛躁躁地開了一扇又一扇的牢門——很顯然,典獄官手中提的那滿滿一串鑰匙,全都是為伊蘭一人而準備的。“安琪兒小姐,我就送到這兒了。”典獄官畢恭畢敬地朝著歐諾尼亞鞠了一躬,掏出手帕擦了擦額角的汗珠,“告辭。”“對了。我說他不可能越獄,不是因為把控有多嚴格,”典獄官走前留下了這一句,“而是因為,如果他想越獄,早就逃出去了……”撲麵而來的是騰騰熱氣,周遭一切仿佛都被扭得變形;置身此地,就連正常呼吸都是奢望。歐諾尼亞甩了甩金色的長發,順手脫下製服,衝著監牢深處叫道:“伊蘭·諾亞羅斯!”無人應答。隻有歐諾尼亞她自己的聲音,空靈而又明澈,一遍一遍地回蕩著。熱氣來源於偌大的牢房正中央的一汪硫磺火湖,周邊卻是別有洞天——一麵通透的玻璃牆矗立眼前,玻璃彼端是令人望之心安的花園。花園?沒錯。漆得白亮的木柵圍成半圓形,一條花廊貫穿正中,各色花花草草盛放其間,好不絢麗!恍惚之間,歐諾尼亞忘了自己身處黑獄,而是來到了伊甸園。“三瓣的是香根鳶尾,象征著光明與自由。”聞言,歐諾尼亞驀然回首。“他”身著板正的暗調西裝,背著手立在歐諾尼亞的身側,眉眼之間似笑非笑;白發紅瞳的形象,為“他”的氣質平添了一股詭譎,卻不會讓人感到不舒服,恰恰相反,在“他”身邊,有一股旺盛的生命氣息,就好像……就好像……那汪硫磺火湖一般熾熱而滾燙。“香根鳶尾,是供奉著聖赫爾馬魯斯之靈的花,作為生命樹的圖騰,它象征著……複活、生命。”一談到花,“他”便滔滔不絕起來,就連猩紅的眸子中都流轉著靈動的光。就仿佛是,一個在海邊撿到了美麗貝殼的小男孩。伊蘭·諾亞羅斯……歐諾尼亞頓時童心大起,臨時決定將白教堂的事暫時擱置,開口問道:“為什要養花?”“因為喜歡。”“可你是死刑犯。”“可我喜歡。”歐諾尼亞錯愕地注視著伊蘭——他的眼神十足認真,他的理由確乎如此簡單。伊蘭,神,不死,殺戮……花兒?以上五個詞匯,真的有任何關聯嗎?一瞬間,歐諾尼亞宕機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名字呢。”伊蘭笑笑。“歐諾尼亞·G·安琪兒。”“讓我猜猜……”伊蘭扶額,作思考狀,“你也是來詢白教堂案對嗎?”也是……?“正是!二等執業使徒歐諾尼亞·G·安琪兒,”歐諾尼亞從懷中掏出了證件,又搬出那套熟練的公事公辦,“此行前來調查……白教堂連環殺人案。”伊蘭不置可否地點點頭,說道:“年紀輕輕的就躋身二等了,後生可畏啊。”“啊……?”本該點破伊蘭轉移話題的小心機;然而,歐諾尼亞此時卻是心中竊喜,她兩頰泛著一抹紅,抿唇點了點頭,“多謝誇獎,不過……”“有個條件。”“你說就是,”歐諾尼亞目光堅毅地仰視著伊蘭,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無論什條件……我都答應!”“什都可以嗎?”歐諾尼亞略加思考,不過還是點了點頭——過去這段時間,歐諾尼亞自己不知道繞過了多少彎子;此時此刻,她妥協了。她能信的,隻有伊蘭。“那就……”伊蘭懶洋洋地詭笑一聲,指了指門,“帶我離開這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