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此過程中,車外的喊殺、哭嚎、奔跑與刀劍入肉之聲,她皆聽得清楚,強人之間的對話,亦全都如在耳畔。
他們在找一件東西。
這件東西,便是薑氏一行被截殺的因由。
衛姝晃了晃腦袋,將那微眩之感晃去,複又站在原地吐納了數息,抑住了煉血神功引動的洶洶殺意,待力氣稍有恢複,立時提氣向前。
然而,身形方動,她忽又一凝。
便在此刻,身後倏然響起了一道怯生生的語聲:
“微……你……你要走了麼?”
風驟雨急,這音線越發顯得細弱,仿佛隨時會被狂風吹斷。
衛姝轉首回望,便見程月嬌麵色慘白、目中含淚,無力地靠坐於半截車板前,懷中抱著昏迷的薑氏,麵上滿是哀求之色。
“我去去便回。”衛姝簡短地道,身形一晃,轉過了拐角。
山道一下子變得空寂起來。
大風裹挾著雨點,重重砸在岩壁與亂石之上,卻已濺不起一絲煙塵,空氣濕冷且沉重,就如此刻緊粘在身上的衣物,透骨地寒涼。
看著眼前空蕩蕩的山彎,程月嬌的嘴巴癟了癟,那忍了許久的淚水,終是奪眶而出。
她死命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大聲地哭出來,隻將懷中的薑氏抱緊了些,臉頰輕貼著薑氏微涼的額頭。
山風呼嘯,如同野獸的嘶嚎,令人不寒而栗,程月嬌體內那不多的一點溫熱,也早便被這秋風冷雨攫取一空。
她顫抖著身體,抱緊了懷裡的薑氏,就像在冰冷的海水中抱緊了一塊浮木,哆嗦著、抽噎著,用著隻有她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小聲地呢喃:
“娘……嬌嬌怕……嬌嬌害怕……”
可是,她的娘親卻並無回應。
程月嬌低頭看向薑氏,見母親雙眼闔攏,被雨水打濕的臉龐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她將手背用力地抹了抹眼睛,雨水和著淚水辣得她兩眼生疼,眼淚越發淌得急,那蓄於心底情緒在這一刻洶湧而來,她終是“嗚嗚”地哭出了聲。
她真的很害怕、很害怕。
可是,這荒寂的深山中,這滿世界的風和雨,它們隻是那樣地存在著、龐大著、撲天蓋地、無窮無儘。
與之相比,她的害怕連一棵小草都不如,至少小草還有根紮在土裡,而她的根……
程月嬌嗚咽了一聲,迷蒙的視線望向薑氏,眼前似又現出了方才那恐怖的一幕:
那惡人突然就打開了車門,那張滿是鮮血的醜臉嚇得她險些叫出來,母親上前想要阻攔,卻被那惡人一把推倒,後腦撞在了車板上,當即暈厥。
好在微兒……不,她……她應該不叫這個名字的……
程月嬌有些模糊地想道,輕輕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