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體內寒毒卻極難壓製。
此毒似與她一直以來修習的功法有關,稍一運力便會身如寒冰、頭發結霜,丹田中似有千千萬萬根冰針穿刺,苦不堪言。
幾次發作下來,衛姝便成了廢人一個,連隻野雁都獵不到,更遑論其他了,每日裡隻能以野菜裹腹。
不過,凡事有壞亦有好。
許是經常昏迷之故,衛姝腦中關於阿琪思的記憶倒是恢複了不少,而她亦就此憶起,其實阿琪已經找到了克製寒毒的法子,且還將之藏在了山神廟中。
那是一本名喚《煉血神功》的小冊子。
據傳,此乃早年江湖上一
個叫做“烈刀宗”的門派的秘傳功法,以燃燒體內血氣融合獨特的吐納之法,凝聚成刀罡。.
從功法運行來看,它與寒毒冰火相克,應能化散其少許,如果練至七重以上,或許便可將寒毒自體內拔除出一部分,以減輕運功時附著的內傷。
然而,這《煉血神功》是以身為爐、以血為引,極為霸道,稍有不慎便可能血竭而亡。是以阿琪思一直都不曾練,隻以更溫和的藥浴壓製毒素。
而在神燈節那晚,衛姝去山神廟取回破風弓,順手也將這本小冊子帶了出來。也幸得如此,讓她尋到了一線生機,遂開始修習起了《煉血神功》。
雖然她也知道,這很可能是在飲鴆止渴。然而若是不練,她卻是連一個月都熬不過去,兩害相權取其輕,活下去比什麼都重要。
而待衛姝終於再次壓製住了寒毒、重新上路,已是八月秋殺時節了。
秋高氣爽,天氣溫涼適宜,山路也好走些。她在山中輾轉月餘,終是趕在立冬之前,抵達了大宋西北境的一處州府——真定府。
彼時,衛姝已是心力交瘁到了極點,整個人又黑又瘦又臟,與關外逃荒的流民全然無異,就算與山莊殺手走個對臉兒,約莫他們也認不出來。
在野外流浪的這半年裡,她幾乎無一夜好眠。
她一手安排了那近千離奴逃離金國,可卻並不知他們如今的下落。她無時無刻不在掛念此事,憂心於他們能否安然回到大宋、憂心於他們能否尋得一處安身之地、憂心於他們在宋國的處境。
而故人的麵容,亦時常出現在夢中。
她知道,她救不下所有人。
可每每午夜夢回,她卻總會夢見自己飛赴河畔、趕至斷崖,不僅救下了葉飛與周尚,也救下了那十餘長鋒將士。
夢醒後,涼風透體,她的心也會跟著變冷,縱是再度入睡,神魂也並不安寧。
這一切榨取著衛姝本就所剩無幾的精神,而寒毒亦時常發作,煉血又時刻伴隨著喪命之險。武功每向前進境一絲,都是在與死亡並肩而行,
也正因此,衛姝才會在潛入真定府後,便與人牙子打起了交道。
她需要一個安靜療傷之處。
內傷、外傷、心神之傷,皆令她亟需修養生息,而放眼世間,又有哪裡比富貴人家、深宅大院更為合宜?
不說彆的,隻在吃住這兩樣上,宅門深處便比外頭強了百倍不止,那餐風飲露的滋味,衛姝可是再也不想領教了。再一個,那深宅之中、四麵高牆一圍,自然而然便隔絕了無數窺探,所謂大隱於世,便是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