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說話。”
一息後,薑氏的語聲方才響起,又瞪了程月嬌一眼。
程月嬌萬般不情願,卻還是老老實實地坐去了案邊,嘟嘴低頭***衣角,臉上猶自帶著幾分委屈。
薑氏打眼望去,不由得搖頭暗歎。
這個女兒她是養得太嬌了些,天真爛漫到近乎於傻,如今想要再扳回來,且有得磨。
然而,轉念再想,若是沒有這孩子在旁陪著,她這幾年又如何捱得過?每有憂煩之時,有這孩子在眼麵前笑一笑、鬨一鬨,這院子登時便鮮活了起來,她這心裡也沒那般空了。
罷了,這還不是沒足十三歲呢麼?往後慢慢地教著,總能教得好的。
再者說,這孩子心地也還不壞,並沒作養出那一等的小家子女乾滑之氣,卻也省了不少心。
念及此,薑氏望向女兒的眸光便漸漸溫軟起來,見她可憐巴巴坐在那裡,像被風雨打蔫了的花兒,不由得又是一陣心軟,便衝梅香打了個眼色。
梅香會意,輕手輕腳地轉去了東次間兒,不一時便捧回個描銀玄漆竹葉匣子,放在了程月嬌手邊。
那匣中裝著各色花鈿,皆是程月嬌往常央求薑氏買的,薑氏原打算回京後再予了她,眼下卻是提前拿出來,哄女兒開懷。
衛姝進屋時,便見那位主子姑娘正將腦袋埋在首飾匣中,滿身的炸毛都平服了下去,哪還有一點置氣耍小性兒的模樣?
再看一旁,薑氏亦自目注著愛女,眼神極是溫柔。
罷,罷,慈母多敗兒,再這般寵下去,這嬌嬌兒的尾巴得翹上天去。
衛姝深覺孺子難教,吸了一口氣,上前見禮。
“罷了。”薑氏揮了揮手,衛姝便也順勢免禮平身,心下不免又自一歎:
朕真命苦。
居然就又成了奴。
這一方天地的老天爺看來是閒得發慌,沒事兒專愛盯著她往奴路上引,躲都躲不開。
打從逃離白霜城至今,衛姝過手的人牙子少說也有一掌之數,直到被薑氏挑中,又打聽到了這戶人家的情形,她這才安定了下來。
而這一年來的經曆,歸攏而言也就隻有八個字:
傷重難愈、輾轉千裡。
去歲神燈節那日,衛姝與書九在豁嘴崖對了一招,破風箭法臨陣破關,達至七重,而體內寒毒亦就此發作。
因怕山莊等人追殺過來,趁著神智尚還有一絲清醒,衛姝躍下山崖連夜奔行不知幾許裡路,直將內力消耗一空,終是不支暈倒。
待醒來時,她才發現自己暈沉間竟跑錯了方向,卻是深入大金國境,欲待擇路另行,可那寒毒卻根本不予她這個機會,無奈之下,她隻得先找了個沒人的山洞住著,就此過上了茹毛飲血的生活。
起頭那幾日,她大多數時候都在昏睡,清醒的時辰不多。
所幸從阿福的屍身上尋來了好些傷藥,衛姝自個身上也備得有些許乾糧,倒是沒餓肚子,外傷也很快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