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的腳步聲很重,走得也不快,其中一人的腿腳似乎還有些不便,步履間屢有拖拉之感,另一人亦是呼吸虛浮,顯見得這兩人既無武技在身,亦沒有隱藏行跡的打算。
不太像是來抓人的。
幾個念頭起落,腳步聲已是越來越近,偶爾還有兩個人的說話聲傳來,寂夜中顯得格外地清晰,那梁下正收拾公文的書吏也聽到了。
他略站了站,倒也沒顯得太緊迫,仍舊不慌不忙依照原先的步驟將公文依序放歸原處,又仔細抹去了先前留下的印跡,再將帶來
的筆墨等物全都收好,最後,方才從褡褳裡掏出了一個……
神像?!
咦,神像?
竟還有人隨身帶著這東西的麼?
衛姝張大了眼睛,仔細盯著那書吏手中之物看了半晌,終是確定,那陶土捏就、粗劣不堪的古怪玩意兒,它還真就是一尊神像,隻是就算以衛姝的眼力,也無法瞧清那是男神還是女神,隻覺得那泥坯造像形貌怪異,仿佛還生了三頭六臂。
這又是要唱哪一出戲?
此時,腳步聲已然近在門外,說話聲亦清晰得如在耳畔,卻聽那門外一人驚道:“啊呀,這門怎麼是開著的?莫不是進了賊?”
這聲音冒冒失失地,一聽就是個不經事的年輕人。
另一個老成些的語聲便笑罵他道:“你小子是不是傻了?沒瞧見裡頭還亮著燈麼?誰家的賊偷東西還點燈的?你見過?”
二人說著話,已是推門而入。
此時,那賴古族書吏亦已將神像放在了正東的一塊空地上,“噗嗵”一聲五體投地跪了下來,口中喃喃地念叨著衛姝聽不懂的話,似是在祈禱,看上去虔誠得不得了。
那進屋的二人循著燈光找來,見到的便是某書吏伏地跪拜、禮敬神像的情形。
“伊羅,你這是在乾什麼?”那年輕人是個毛躁的,根本藏不下事,一俟看到那賴古族書吏,立時便叫著對方的名字問了出來。
突如其來的語聲驚碎了屋中的寂靜,卻並不曾得來隻字回應。
那名喚伊羅的書吏依舊旁若無人地繼續參拜著那尊神像,就仿佛沒聽到。
另一個年老的吏員卻是知曉些門道的,他先是示意那年輕吏員不要說話,隨後便用力捶了捶走得有些酸痛的腿,待到腿腳舒服了些,方才慢慢地道:
“傻小子,你這就不懂了吧?這是人家賴古族的風俗。夜半子時,正是露水開始凝結的時候,賴古族的人把這看作是土地之神的饋贈,是以他們會在這個時候禮敬神明,祈禱來年有個好年景。”
“啊?是這樣的麼?”年輕吏員伸手抓了抓剃光了一半的腦門兒,滿臉地不解:“可眼下這才開春,為來年祈福是不是太早了點兒?”
老吏登時語塞,支吾了半晌,到底無話可回,隻得作勢踢了那年輕人一腳,罵道:“你小子懂個屁!”
年輕吏員真當自己不曉事,“哦”了一聲,倒也不再說話了。.
姚霽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