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少二吏皆是金族,乃是金國最主要的族眾,按族群劃分是高過賴古族的,不過,他二人卻是民役。
所謂民役,便是從庶民中挑選出來在府衙當差的吏員,乃是以役代徭或以役抵稅,論身份卻是府衙中最低的。
而那叫做伊羅的賴古族書吏卻是正正經經的職役,比之民役又高出了一截,兩下裡也分出了尊卑,是以明知那書吏拜神拜得古怪,後來的兩個人也不再多言,隻在一旁靜靜地等著。
伊羅倒也沒耽擱太久,很快便祈禱完畢,再拜了幾拜,便從地上捧起神像,放進了褡褳。
“您忙完了?”那老吏笑著上前打了個招呼。
伊羅看了他一眼,倨傲地仰起了臉:“我跟府領大人稟報過的。”
言下之意,他夜半在此拜神,乃是上官親口應允的。
那老吏立時陪笑道:“是,是,那您可真辛苦了。”
大半夜地跑來拜神,辛苦二字倒也勉強搭得上。
聽了這話,伊羅登時麵朝東方,一臉虔誠地行了個賴古族的敬神禮,複又用著無比謙卑的語氣道:“在神的麵前,這點辛苦不算什麼。”
語罷,又看回兩個民役吏員,抬著下巴問:“倒是你們兩個,這麼晚了來此作甚?誰讓你們來的?”
那老吏連忙道:“前頭來了份兒加急文書,小的們報給了值宿的府丞老爺,府丞老爺說了,先把文書放在這裡,過幾日他再轉交給府領老爺瞧。”
伊羅沒說話,麵上卻現出了疑惑的神情,梁上的衛姝亦覺著有些奇怪。
都說了是加急文書了,又還是連夜送來的,可見其緊急。那府丞不說立刻稟報上官,竟還要將文書先在庫裡扣上兩日,這不是硬生生把加急變成延後了麼?
“嘿嘿嘿嘿,那畫像上的女賊還挺好看的。”心裡不藏事的年輕吏員這一回又沒管住嘴,張口就來,其聲雖然不算高,但屋中三人……不,是四人,卻全都聽得一清二楚。
伊羅麵上的疑惑一下子便轉作了好奇,兩個眼睛都快冒光了,口中也發出了“嘿嘿嘿”的笑聲,與那年輕小吏竟是出奇地一致,便連那邊笑邊聳動肩膀的動作亦是一樣,透著股子色迷迷的味道。
那老吏見狀,無奈地搖了搖頭,說了句“你們這些年輕人啊”,便將文書拿了出來,道:
“其實也沒什麼好看的。左帥那邊送來了一份兵廳下發的海捕文書,還有緝拿凶犯的畫像。原來是巴蘭老爺家的案子破了,殺害左帥家七小姐的是一個叫什麼思什麼琪的女逃犯,那畫像上頭的便是她。”
他這廂說著話,那毫無眼色的年輕吏員已然劈手奪過文書,自顧自地將之打開,獻寶似地送到了伊羅的麵前,咂嘴道:“嘖嘖嘖,你看你看,這女賊是不是挺好看的?”
朕自是好看,用不著爾等蠻人誇讚。….
衛姝在房梁上挑了挑眉,提起一口氣,身若飛絮,無聲掠過了一段橫梁,換了個更便於觀察的位置,低頭看向下方自個兒的畫像。
也就在視線觸及畫像的一刹,一絲寒意忽地自後心而起,衛姝手臂上的汗毛竟也豎了起來。
我(朕)見過這畫像!
腦海中同時響起了兩個聲音,衛姝的眼前亦有片刻模糊,似是有什麼東西飛快掠過。
然而,待她想要細加辨彆時,那東西卻已不見,阿琪思的某些記憶仍舊被迷霧所遮掩,一如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