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人皆以為,若欲做這等見不得人的事,當以夜深人靜、月黑風高為上,殊不知,在這白日時分,尤其是在午間的飯點兒,守衛才是最為鬆懈的時候。
此乃衛姝前世得來的經驗,其間亦包含了一點她從阿琪思斷不肯回顧的“過去”中挖來的記憶,再結合左元帥府目今的情形,方才有此推斷。
當然,還有最為緊要的一點便是:書九不在帥府。
今日出門前,衛姝憑借武者的好耳力,聽見幾個路過的侍衛閒聊,說是莽泰好像找到了一部什麼秘傳兵書,從中習得了一套“八卦連環陣”,若是此陣練成,必能絕殺宋軍、奪回上一次沒能奪取的那幾座連堡,一雪前恥雲雲。
此即表明,莽泰目今是在軍營操練陣法,這又豈是短時間能成的?約莫這幾日他都會宿在營中,而書九必是其貼身護衛。
除上述兩條外,固德也在早幾日前便離開了帥府,且至今未歸。
這父子倆一走,必會帶走大批侍衛,此時的帥府正是防備力量最薄弱之時,加之衛姝又被柯婆婆支使著回府取物,連腰牌亦是現成的,前院於她而言已非龍潭虎穴,而是大可以闖上一闖了。
沿著那條早就相中的泥徑,衛姝一路有若穿花蝴蝶,不出十息便繞去了大花園南角,耳聽得四下裡並無人聲,她足尖輕輕在地上一點,身形陡然如驚鴻般掠起,不過一個眨眼,人便已出現在了高牆的另一側。
東風緩緩拂來,有飯菜的香氣送入鼻端。
雖然並不知帥府巡衛的詳細安排,衛姝卻也能猜出,侍衛護院們這會兒必定在輪班吃飯的,這整個過程最短也要半個時辰。
足矣。
衛姝腳不沾地,身似飄絮,在屋舍與林木間輕盈穿行。
說起來,她對前院的地形並不熟悉,隻能粗略估算外書房的大致方位。所幸帥府從前是便是宋人的住所,格局與旁處大同小異,衛姝隻須將阿琪思的記憶翻開,很容易便能找到目的地。
約莫小半盞茶後,一角屋簷已在眼前,那簷下的燈籠在風裡徐徐晃動,偶爾還會打個轉兒,現出其上的金文“左”字。
便是此處了。
衛姝凝了凝神,半隱半現地站在一處假山之後,很快便察覺到書房外有四道呼吸,其中兩道位於南邊,另兩道位於西角,而書房內則是一派寂靜。
果然,午時的守衛相當鬆懈,攏共也就四名侍衛當值,其中二人守門,另二人則在西窗巡衛,聽其足音並說話聲,便知他們並不經心,有人甚至還連連打著哈欠。
衛姝猶不放心,又閉目細細感知,待見無誤後,這才提氣縱身,悄無聲息地掠至外書房院牆南則一片竹林,到得此處,身法驀然一變,足尖輕點竹枝,恍若一陣輕風拂過林梢,兩個起落之後,書房大花斛的陰影裡,便多出了一道秀致的身影。….
若有江湖同道在此,定會驚異於這一套“燕子三抄水”身法之怪異,從頭到尾竟不見換氣,縱躍之間亦無那種行雲流水之感,而是形同鬼魅,又好似那虛飄飄的幽魂,稍一眨眼,那纖細的身形便已出現在了下一處。
也唯有武技高、眼力毒的高手,方能看出那身法變幻之際飄忽的軌跡,進而驚歎於這少女年紀雖小,一身內力竟是異乎尋常地深厚,仿佛打從娘胎裡就開始習武了。
衛姝自是不知這些武技上的關竅,伏在花斛旁時,她的心下竟還有著幾分雀躍。
這一切比她想象中更容易。
誠然,她早便料知此行多半會很順利,可這刻的她卻仍舊驚歎於江湖武學之神乎其技。
有武技在身,可真真是諸事方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