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處,小巧精致的紅燈籠兀自隨風晃動,那燈籠上的“曹”字被燭光染作赤紅,遠處瞧來,猶如帶著一層血色。
曹?
女子臨終前所書,乃是“曹”字的起筆?曹……曹家南貨?
這一瞬,衛姝腦中猛然浮現出了許多畫麵:
曹家南貨門前那兩盞奇巧罕見的蓮燈;圍堵在門臉前觀燈的大批百姓;被人潮完全沒去的巷口以及……躺在巷中死去多時的女子。
諸多念頭齊至,她的思緒紛亂不已,然而,尚未待她厘清諸事,街市之上忽有喧嘩之聲傳來,旋即便是“砰”地一響,好似遠天裡打了個炸雷。
“放焰口嘍!”
“真好看哪!”
“娘、娘,天上開花了呢!”
夜空一下子亮了。
衛姝下意識抬起頭,一朵碩大的煙花便於此時騰空而起,巨大的聲響震得人耳鼓微鳴,那絢爛的華彩輝映如星,就連明月也在這璀璨的光影中黯然失色。
真的有人在放焰口。
一時間,孩子的歡呼與大人的笑語此起彼伏,市聲嘈雜到了極點,那聲響仿似從極遠處而來,穿過幽長寂靜的深巷,落入耳畔時,被夜風刮得細碎。
衛姝慢慢地低下頭,望向地上的女子。
女子的腦袋歪向一旁,失去生機的雙眼已然變成了死灰色,而她視線的終點,便是她原先左袖的位置。
衛姝探手伸進那隻冰冷的袖籠,很快便尋到暗袋的位置,旋即並指如刀,向那袋縫的接口輕輕一劃。
暗袋落下,衛姝將之完整地取出來,卻見縫死的線頭已然破開,現出了袋出之物:
一塊銅牌。
銅牌比小兒手掌略大些,做工尋常,正麵鏤刻著一隻虎頭,隻那虎額之上的“王”字變成了“賁”字,反麵則是玄色描金邊的兩個字:
癸卯。
長鋒營、虎賁衛、癸卯。
衛姝一眼掃過,腦中立生此念。
這是長鋒營密諜的身份腰牌。
一年多前,她曾在白霜城見過相似之物,不過她見到的腰牌上鏤刻著的乃是一隻雄鷹。
鷹揚、虎賁、豹滔、鳳翔再加上特伍,此乃長鋒營所轄五衛之名,合起來便是其完整的營製。
而這五衛則各有衛指揮使並副使若乾,指揮使之上還設有長鋒營總營、副營等武職,皆為差遣官,其中後者秩六品,前者秩七品,統歸聯調司節製。
這陳屍陋巷的女子,赫然竟是隸屬於聯調司長鋒營麾下的一員密諜。
誰殺了她?曹家南貨到底藏著什麼秘密,竟會使得這女諜在臨死前也要血書其名?
望著手中銅牌,衛姝的心神一下子恍惚起來,眼前好似又現出了一年多前的那一幕幕:
滄河岸邊死而不倒的屍首;手握竹哨永不瞑目的屍首;倒伏在斷崖之下卻無一背向敵人的大片屍首;還有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