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層
湖麵的冰層很薄,一寸寸裂開,變成分離的冰塊,被湖水帶著晃動。
哪怕有一具屍體在湖中泡了一夜,水麵仍然清澈,未見一絲血色。
在沒有專業工具的情況下,將他的屍體打撈上來也費了好一番功夫。
早晨的氣候嚴寒,恒行等人卻都出了一背的汗,才將東川淳的屍身擺放在亭子邊。
恒辨少年心性,昨日發現師父延業大師的死時最為傷心,今早麵對師叔延空大師的離開都已經能夠勉強承受,何況是相處沒兩日的陌生香客。
他雖然心中不忍,但仍努力想要對於找出凶手,天馬行空地猜測道:“東川施主難道是有冬泳的愛好,卻沒想到天氣太冷,這才出了意外?”
恒行比他的經驗豐富一些,也不認為身為成年人的東川淳會做出這種失去理智的事情,說道:“更像是失足溺亡。”
“是溺死。”柯南趁著其他人不注意的時候已經觀察完屍體,小聲對柳原月說道。
因為水的導熱係數是空氣的導熱係數的約二十倍,人浸泡在0攝氏度的冰水中,熱量流失極大,所以冬日的確會發生有人在水中被凍死的事情。
且在體溫調節中樞麻痹的情況下,死者大多會出現幻覺熱感,而導致反常脫衣現象;但被溺死的人卻不同,直觀一點來說,後者的表情猙獰許多。
東川淳的口中帶有水漬,瞳孔放大,眼部粘膜與耳膜都有出血現象,且口鼻中存有泥沙,顯然是溺死的症狀。
最重要的是,在東川淳的脖頸後麵,有清晰的指印,分明是被人用力壓過頭顱。
這是一起故意殺人案件。
柯南下了定論,又看了看手表。
現在是早晨九點,因為湖中溫度太低,對判斷屍體的死亡時間有一定影響,誤差變得更大,柯南隻能粗略推斷出死亡時間是在六到十二個小時內,也就是昨晚九點到今天淩晨三點這個時間範圍。
不在場證明在這種時候顯得尤為重要,而身為小孩子的柯南與腳上有傷毫無攻擊力的柳原月此刻就成為了最不可能是凶手的人。
相對的,被指認為殺害延空大師凶手的延識大師自然是首位懷疑對象。
眾人圍坐在觀雪亭中,挨個交代著自己昨夜的行程,就連之前借口去找東川淳的西田晴樹也被找來,不停回答著各種問題。
僧人們的作息規律,昨天的晚飯又是在房裏吃的,都說不曾離開房間,更沒有見到過東川淳。
唯一一位見過他的就是西田晴樹。
西田晴樹麵露悲傷,痛苦地看了自己好友的屍體一眼,重複了一遍之前說過的話,又補充道:“阿淳往外走的時候我沒有注意時間,過了一會我準備休息了,看過一次表,是九點半。”
聞言,柯南回憶起自己昨日的經曆。
他與柳原從房間出來是在八點左右,到達觀雪亭應該在十分鍾內,然後撞見了秋山彩乃和延空大師,等到兩人離開,他們再回到房間,剛好是九點零五。
從屋舍到觀雪亭隻有一條路,他們卻沒有與東川淳相遇,隻能說明東川淳是在他們回房後才離開。
但按理來說,在這個時間,秋山彩乃應該已經回到屋舍了才對。
發覺有怪異之處,柯南抬頭,望向沉默枯坐在一旁的女人。
短短一個上午,秋山彩乃見到了延空大師與東川淳兩人的屍體,與她關係親密的兩個男人相繼被害,令她整個人陷入了一種恍惚的境地,連哭聲都止住,隻餘兩道乾涸的淚痕留在臉上。
其餘人都很有眼色的給她騰出釋放情緒的空間,就連後者最後一次見到東川淳的時間都還沒問,然而柯南卻十分融入此刻不懂事的小學生身份,直白地朝她問道:“彩乃姐姐,你說淳哥哥一夜沒回來,昨天彩乃姐姐回房間的時候,淳哥哥就不在了嗎?”
秋山彩乃的表情空白,聽到了這個問題之後,她又聯想到其他事,眼眸躲閃了一瞬,含糊道:“沒有,我到房間的時候阿淳就不見了……也許,也許他是出去找我了?”
“可是──”
柯南還想繼續追問,肩膀卻突然被身邊的人攬了過去,打斷了他的話。
女生的嘴唇貼在他的耳邊,以手掌環出了一片隔音區域。
她的聲音很低很輕,引來細微的震顫:“她在延空大師的房間。”
延空大師……的房間。
柯南恍然,秋山彩乃與延空大師離開觀雪亭回之後就直接去了後者的房間,而東川淳在這段時間內去往觀雪亭。等到秋山彩乃回到自己房間,東川淳已經不見,兩人正好錯開。
他不覺得這件事是不方便詢問的類型,即便坦白昨天撞見了秋山彩乃與延空大師在一起也是理所應當,但此刻確定東川淳的死亡時間才是關鍵。
柯南轉向貴子阿姨,問道:“貴子阿姨,你說昨天晚上突然想來摘梅花,那是幾點?”
貴子阿姨不是個注意時間的人,回憶著說道:“昨天我已經打算回房間睡覺了,一般都是八九點,估計昨天也差不多吧。”
她很快想到另一個人:“可以問延識大師啊!他昨天和延空大師在這裏,他們是幾點來的我就是幾點來的!”
現在又死了一個人,她的恐懼反而少了一些。延業大師與延空大師都是寺裏的僧人,他們一個接一個死了,她總忍不住去想,萬一什麽時候輪到恒辨該怎麽辦?
而東川淳的死卻將她從這種可怕的臆想之中拯救出來,那幾名陌生遊客在她眼裏也變成了可以用來分擔風險的人物。
和這些人在一起,貴子感到踏實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