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飄向後躺倒在床上,抬起手兩手交疊,放在胸前。
乖巧,安詳。
即使隔了這麽厚,還是能感覺得到胸膛下激烈跳動的聲響。
咚咚咚。
林飄一個翻身趴在床上,陷入了沉思,覺得自己是完全心動了。
被沈鴻吻得七葷八素抱在懷裏的時候,居然不是在想你不要過來啊!而是覺得他的懷抱好溫暖,他抱著他的這一瞬好溫柔,衣物上淡淡的熏香和他身上清新的氣味都很好聞,尤其是靠在他肩膀上,鼻尖靠近他的脖頸,淡淡的香氣尤其明顯。
想在他側頸上咬一口。
林飄被自己突然冒出來的想法驚到了。
完了,墜入愛河了。
腦子好癢啊,戀愛腦要長出來了。
想摸摸他的喉結。
調戲他。
看他害羞的樣子。
可是該害羞的好像應該是他才對,那小子打蛇隨棍上,看似害羞,實際都沒在怕的。
林飄有點不好意思,想到沈鴻總是溫潤又克製的神色,總覺得有些澀澀的。
林飄淺回味了三秒鍾,然後決定好好睡覺。
這個春天充滿了戀愛和求偶的氛圍。
二皇子送來的三美還在府上花枝招展,但目前並沒有遇到賞識她們的英雄,娟兒和小月又有了新的追求者,但很快又告吹了。
“小嫂子,他有小妾!有小妾就算了,還有兩個孩子!”小月回到家中來抱怨:“有兩個孩子就算了,我問他打算怎麽辦,他說送鄉下老家去,一輩子都不接回來,天爺,心這麽狠的男人我怎麽敢要。”
小月一臉的憂愁,最近因為生意上的來往,她也並不執著於非要找什麽公子哥,已經把找對象的眼光放在了商人中,打算在裏麵篩選篩選,畢竟她受大環境的熏陶,也不是完全不想嫁人的。
小月仿佛進入相親市場的姑娘,連連哭訴自己遇到的奇葩男人,什麽未婚先孕二胎男,家有真愛缺主母男,花言巧語鳳凰男,給小月挑得驚恐萬分。
林飄一聽連連擺手:“不行不行這個不行,對自己孩子都這麽心狠,要是想對你狠起來,那絕對是相當狠。”
娟兒問道:“可能隻是這樣說說呢,總沒有一輩子不見麵的道理。”
林飄道:“假如他不是真的想把孩子送走一輩子不見麵,隻是騙小月的,那就更不行了,花言巧語油嘴滑舌,為達目的什麽話都說得出來,等小月的答應了沒有反悔的餘地了,他就不辦,那不是老賴是什麽?對後宅中的人都能臉皮這麽厚,日子還怎麽過?瞧著都煩。”
娟兒了然點點頭,一副受教的樣子,畢竟她的近況好多了,並不需要接觸太多來來往往的人,隻在月明坊繡花,或者去布行挑布,喜歡她的男子都是主動湊上來的,她是沉靜溫婉掛的,說話都細細弱弱輕聲細語,格外招一些傳統男性的喜歡,娟兒也就瞧上了一個,算不上多喜歡,據說是對方送了她一本繡花的圖樣本,送完也沒有叼著玫瑰說什麽美女中午吃個飯,而是靜靜的離去了,第二天又來送了一包玫瑰酥,說聽別人說很好吃,覺得適合她,然後又離去了。
然後第三次來,他就問娟兒,說自己要離開上京了,問她願不願意跟他走,他願意娶她為妻,無論多艱難險苦,都將一生將她護在手心。
小月回來轉達這個事的時候,林飄感覺怎麽像殺豬盤,這要是跟著跑了會被帶走嘎腰子吧。
據小月說,那個家夥長得還是蠻帥的,很英氣。
但是娟兒婉拒了,說上京就是她的家,她要守著月明坊,不會去任何地方,如果你想娶我,就留在上京吧。
林飄一聽這個話,偷偷轉頭看了一眼娟兒,看她坐在後麵的小桌上,手上拿著繡花繃子靜靜繡著,嗯……
說出了這種話,看來還是挺心動的。
小月也偷偷看了娟兒一眼,湊近過來壓低聲音:“然後那個男人說他不能停留在這裏,是他有負於她,說若是以後有事,可以去一個叫三梅莊的地方,他會護著她。”
“噫……”搞得還挺有江湖兒女的浪漫:“怎麽一點都不盼著人好啊,說自己的時候,說艱難險苦也要護著娟兒,說娟兒的時候,說你有事我保護你,合著就不能順順利利過下去了是吧。”
小月更加壓低了聲音:“長得是可以,人也可以,但像亡命之徒,跑江湖的,說不定是倒黴的短命鬼。”
小月清了清嗓子恢複正常聲線:“他說這些屁話,娟兒就回頭去拿了一張自己繡的帕子遞給他,和他說,你若是有事,可以來月明坊找我。”
林飄一下笑出了聲:“挺好的。”
看咱倆誰混得好,誰先倒黴。
雖然娟兒肯定不是這個意思,但這帕子一遞,又溫柔又硬氣。
兩人又偷偷回頭看了一眼娟兒,看她繡著花不說話的樣子,估計心裏還是有些悶著勁的,但娟兒是瞧著軟,實際這些事她心裏自己理得順,需要一些時間自己去消化而已。
林飄回過頭,又看了一眼一臉吃瓜看熱鬨的小月,顯然小月還完全沒吃過愛情的苦,娟兒已經失戀兩次了。
林飄因為如今麵對沈鴻已經感受得到什麽叫春暖花開的戀愛,每天都要和沈鴻見上一麵,不拘是他去找沈鴻還是沈鴻過來找他,每次沈鴻過來,娟兒和小月不是躲在屋子裏裝睡了,就是借口散步出去在庭院裏逛一會。
林飄覺得她倆年紀也不小了,大概是看出什麽苗頭了,但從沒在他麵前問過,也從沒提過。
林飄在小輩麵前實在沒這個厚臉皮,便讓沈鴻以後都別過來了,改成他去沈鴻的院子見麵,省得被小月和娟兒撞見,總是小心翼翼的躲躲藏藏避開他倆。
沈鴻的院子他去得多了,那邊的擺設也多了起來,喝茶的新茶碗,陶瓷裝罐的花茶,書桌上的閒書,軟榻上的大靠枕,沈鴻的書房仿佛除了那張椅子,其他地方全都變成了林飄的地盤。
有時候沈鴻不在,林飄也先跑進去呆著,在軟榻上靠著大軟枕躺著看雜書,看得昏昏欲睡。
春困的日子多,不冷不熱的時候,身旁放一個小火爐,一點點溫度透過來便十分熨帖,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沈鴻回到院子裏時,青俞便會告訴了:“夫人來了,在書房裏。”
沈鴻輕輕推開門,有時候回看見他坐在凳子上看書,有時候站在櫃子旁邊泡茶,有時候在軟榻上睡覺,在推開門之前他永遠不知道林飄在他的書房裏是如何的狀態。
所以他輕輕的,不想驚擾這一切。
推開門,他看著書房裏的一切,不禁輕輕一笑。
林飄又在軟榻上睡著了,書搭在胸前,手指還虛虛的抓著書沿,如今春衫薄,料子不像冬天厚重,柔柔軟軟的外衫被他睡著的動作壓得微皺,長發披散在身後,幾縷搭在肩頭,林飄如今圖省事,在家裏不見外人的時候,便取一根絲帶,將額邊的頭發都向後梳攏綁起來,剩下的全都披散在身後,帶子是娟兒給他做的,上麵墜了兩條同絲帶一樣長的細繩,尾巴上綴著三顆間隔均等的玉珠,在他長發裏隨著他的走動若隱若現,非常溫柔。
沈鴻走到他身旁,伸手探了探爐火的溫度,這樣不冷不熱的天氣,這麽一點火隻有淡淡的溫度,地龍停了之後,有個小爐子在身旁倒是睡得很好。
他垂眼,看林飄睡得很沉很香,便在身旁坐下,伸手拈起他肩頭的一縷發,捏在指尖輕輕摩挲著。
他拉了一縷自己的頭發過來,同那一縷頭發疊在一起握在指間。
瞧著兩人的發忍不住笑了笑。
千絲萬縷,結發同心。
他們沒有夫妻之名,沒有夫妻之實,可卻如同尋常夫妻一般,林飄會在他的書房裏等著他回來,等到睡著,躺在軟榻上安謐的睡著。
他的確到了娶妻的年紀了,若是能早些成婚便好了。
沈鴻望著睡夢中的林飄,另一手探過去,將他鬢發便的頭發整理了一下,撫著他的臉頰,指尖不自覺流連到了林飄唇角。
林飄雖然睡得沉,但畢竟不是在自己的房間裏,臉還被人摸來摸去,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就見沈鴻正坐在身側,眼眸有些迷戀的流連在他的臉上。
尤其是他手停留的位置,正好在他唇角的位置。
林飄揉了揉眼睛,打了一個哈欠:“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方才,沒有多久。”
林飄還有些殘存的睡意,便靠在那個大軟枕上,側頭望著他,嗓音還懶懶的:“你便是這樣做君子的,趁著我睡覺這樣摸來摸去的。”
“梁下君子。”沈鴻笑道。
“你倒是看得開,這便不要名聲了。”林飄抬手捉住他的手指,抓在手裏摸了摸:“今天倒是回來得挺早的。”
“打擾你好眠了,如今春日南方倒是下了一些雨,但水量還是不夠,溝渠從去年修到今年,近一些的地方也通了,因有這個好消息,反而沒有長篇累牘的話要商量,才回來得早一些。”
後續的事幾句話便能商量清楚,現在他們要的就是等而已,等這個功績真的能落下來,等這個水利溝渠的施行真的造福百姓,功績到了手裏,那時候才是一切值得細說的時候。
林飄一聽這話,頓時精神了許多:“難得終於聽見進度了,雖然今年雨水也不好,但有溝渠引水,能救一部分是一部分。”
“近處的都通水了,隻要有水澆灌,能保住一畝田地是一畝,附近稍遠一些的村民十分豔羨,也已經動員全村的男女老少來挖溝渠。”
林飄點了點頭,這就好比是一場接力賽,讓一個區域的村民挖完全程是不可能的,但在他們村子和縣府的範圍裏,這一段溝渠便要他們自己負責了,而沈鴻和沈鴻留下的那兩位,隻需要配合水利專家的知識,做出一個比較好的路線規劃和人力動員。
林飄看向沈鴻:“真好,雖然已經荒廢了一年,但還活著的人,都是在盼來年好起來,隻要有那麽一點希望,能把日子過下去其實就不會出大亂子。”
沈鴻點點頭,沒說難聽的話,大部分人太懶了,懶得想新出路,懶得解決問題,也懶得造反,隻要日子還有吃喝,能夠混下去,便能一邊抱怨一邊知足。
“如今也算是你的大功一件了。”
“不會隻算在我頭上,但適當的走動一下,總是能有不錯的收獲的。”
林飄點點頭,見他手上還握著自己的發絲,雖然發絲隻是鬆鬆的搭在他的掌心,他有一縷頭發也正好垂在他手裏,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什麽,林飄將伸手到他掌心裏,將兩人的發絲捏了起來。
“長得真長,我倆都長發及腰了,抽個空咱們修修頭發。”
“修?”
“就是剪掉一點。”
“飄兒,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偷偷的剪掉一點嘛,這也太長了,雖然好看,但打理起來多麻煩。”雖然也不是他自己打理,每次洗頭都有秋雨和夏荷來幫助梳理擦洗,但林飄想一想,感覺都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剪頭發了。
沈鴻搖了搖頭,有些無奈的寵溺,林飄和他在一起,是什麽閒話都能想得出來的,如今又說要剪頭發。
“若是當真要修剪,剪下來的送給我罷,我替你保存著。”
林飄雖然知道沈鴻的意思,但還是會覺得搞不懂沈鴻的腦袋瓜裏在想寫什麽,抬手戳了戳他的額頭:“小古板。”
小古板靠近過來,兩人就這樣東一句西一句的聊著,直到沈鴻微微低下頭,側頭湊了上來。
自從上次他讓沈鴻吻了之後,沈鴻仿佛食髓知味一般,總是說著說著,垂眸睨著林飄張合的唇瓣便溫柔的吻了下來。
有時候淺嚐輒止,有時候便吻得深一些,林飄一開始有些擔心,但後來想了想,反正受折磨的是沈鴻,他還每次都很甘之如飴的湊上來,他都不介意,林飄有什麽好介意的。
尤其是在軟榻上,沈鴻傾身下來吻他,氣氛非常粘稠,親完還得抱一起緩上一會,他們每次都躲在書房搞這種小動作,林飄趴在他肩頭不得不感慨一句。
“咱們這樣躲在書房偷偷摸摸的,特別有偷.情的感覺。”雖然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也確實是在偷.情。
沈鴻的聲音微啞,從上方傳來:“飄兒,別這樣說。”
“好吧。”
沈鴻還是受不了這種太直白的字眼。
“你我並未逾矩。”
“你確定?”
“你我不是清清白白的嗎。”
林飄:“……”
死鴨子都沒沈鴻嘴巴硬,整天又親又抱的,但隻要不是全壘打就是清清白白的叔嫂關係,林飄覺得這小子怎麽比他還懂偷.情的真諦?被他一說反而更刺激了。
兩人摟在一起好一會,林飄從他懷裏出來,下了軟榻,去倒了兩杯茶水先解解渴,遞給沈鴻一杯。
沈鴻望著林飄,林飄覺得他的眼神都要拉絲了。
沈鴻接過茶杯,抿著微涼的茶水慢慢喝下,喉結上下緩緩滾動。
他少時讀書,覺得男歡女愛是世上最淺薄無聊的東西,宏圖霸業,蒼生天下,籌謀韜略,隨意一樣都比這種淺薄虛浮的東西更有意義。
如今一頭栽了進來,才知道世上男女為何這麽癡迷,這麽難以自持。
他隻知道情.欲是大俗之物,卻不知道當心愛的人在麵前的時候,那心緒中起起伏伏的炙熱是如此的動人,無論是對方的溫度,還是自己的溫度,烤在肌膚上,胸膛中,溫暖炙熱,又讓人焦灼。
他想早日和林飄成婚。
他最初動這個念頭的時候,以為再等個兩三年也並不算多遙遠多了不起的事,如今才知道難熬。
林飄見沈鴻在望著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大約是在慢慢收拾情緒,瞧著神色也慢慢平靜了許多,大約是心裏已經整理好了。
林飄便走過去繼續笑吟吟的和他說話。
沈鴻坐著,抬眼望向他。
他想娶林飄。
他心裏在靜靜的想。
陛下若是今年便能死,多好。
沈鴻思緒動了幾圈,心情都很平靜,若是皇帝是個明君,他自然不會這樣想,但如今的江山,換誰都是坐,他想皇帝死,這並不算大逆不道。
在他心裏,從沒把皇帝放在頭上過,否則他不會敢在縣府時,身為一個小小秀才時,便敢想方設法的設計五皇子。
高位和皇權,是他顧忌和權衡,卻並不畏懼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