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 第 153 章 新的手帕(2 / 2)

在家裏人麵前說起來自然是贏得很輕鬆,叫家裏人少擔心,他也更有麵子。

二嬸子聽他說完這些,恨不得當場把他衣服扒了,看看他身上是不是留下了什麽傷口:“你沒受什麽傷吧?身上有那些疤?出去的時候還好好一個人,現在沒留下什麽毛病吧?”

“沒有,什麽毛病都沒有,頂多就是點皮外傷,擦破皮而已,疤倒是有一點,新疤顯色,過兩年就淡了。”

沈鴻看向他:“你如今在向家如何。”

“向家還行。”

林飄一聽他這個語氣,感覺就不太行,但看二嬸子在旁邊,也沒緊著問,畢竟戰場已經夠危險了,上頭跟著的人還不行,二嬸子心裏得著急死。

他們看著二柱又吃又喝,他身上有一些酒氣,但回來沒有喝酒的道理,大家隻喝了點果酒慶祝了一下,剩下的便是喝茶,待到他吃飽喝足,大家也聊得差不多了,聽他說邊境的風景,那邊的遼闊和滄桑,那邊的牛羊,湖泊和小河,聽得出來他的確不覺得那邊荒涼,這些在他眼裏都是美景。

待到聊得差不多,大家各自散場,沈鴻看向二嬸子:“嬸子,將二柱借我一會,我們再坐一會。”

二嬸子點頭:“成,知道你們還得說一會兄弟間的話,我就不攙和了。”

二嬸子和秋叔邀著一起走了出去,二狗還留在裏麵,林飄假裝出去,沒一會繞了一圈又混了進來,在先前的位置上坐下。

林飄回來的時候他們已經說上了,二柱正在歎氣:“正是這個道理。”

他看見林飄又回來了並不意外,畢竟從小到大,他們也經常偷偷瞞著他娘乾壞事,主要是為了不讓他娘擔心。

二柱繼續道:“先前我隻覺得戚家很沒意思,很多東西都是要自己經曆過才知道,我又沒見識,懂什麽,跟著向家的人馬之後才知道戚家的好,戚家手底下的人都軍紀嚴明,說什麽就是什麽,違抗軍令對他們來說是決不能姑息的,遲遲罰,一次罰得比一次重,向家卻從不管這件事,反正隻要把事辦成了就行,有功就攬,有罪就把我頂出去,不是仗義人。”

二柱顯然對這一點很難認同,人要狡猾他是認同的,但對敵人狡猾,對同伴仗義才是同在一個營地該有的樣子,淨算計混一起的兄弟,他心裏是瞧不起的。

“向家沒有規矩,他們手底下的人叫我發現了好幾次的欺壓百姓,搶奪百姓的東西,這些雖然可惡,但也不算多嚴重的事,但他們有一事查得不嚴,幾乎可以是成了風氣,許多時候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便是殺良冒功。”

林飄震驚的看著他:“已經成了風氣了嗎?”

“這個風氣已經十分橫行了,我十分的看不慣,反正隻要我在的地方,就不能見著任何一個人這樣做,這樣對咱們大寧的百姓,咱們在邊境就是為了守住他們的安生日子,不是去給他們當劫難的。”

二柱說起這些事便很憤怒:“不管向家對我再好,這些事我看不慣就是看不慣。”

二狗看向他:“你不要這樣想,覺得向家對你好是多大的恩情,他們本來就不是什麽好人,為了拉攏你才做出這些姿態來,都是裝裝樣子。”

二柱點點頭,他是個愛恨分明的人,他不喜歡向家就是不喜歡,自然不會因為他們對自己好一點就覺得向家如何的好。

“隻我如今在他們手底下混,他們使出了不少手段對付我,我也發覺了不對,隻能先裝著領受了恩情,不然仗打不成,還總要出事情。”

“他們做了什麽?”

二柱歎了一口氣,別的刁難和磋磨施恩都是小事,反正他心眼大,能糊弄的就糊弄,能過得去就行,就一件事他實在是心裏不太過得去。

“當時在軍營裏,我剛升副尉,有個副尉和我不對付,我們常常有衝突的時候,有一次將軍請我喝酒,我喝醉了便送我回帳裏睡覺了,你們是知道的,我喝醉了酒便睡得像死豬一般,哪裏知道外麵的事情,半夜他們就把我搖了起來,說我醉酒殺人,將那個副尉殺了。”

林飄的眉頭已經擰起來了,二柱不是心思狹窄惡毒的人,殺敵軍他覺得理所應當,但對大寧的人他是相當留情麵的。

“我當時頭腦不清醒,他們恐嚇了我一通,將軍說我不是有意的,恩威並施,饒恕了我,然後叫人處置了那位副尉的屍首,我琢磨了半晚上,直到天亮,便知道他們沒好心眼,但我聽話跟著他們還好,要是不聽話還不知道要怎麽對我,我隻好裝作信了這件事的樣子,讓他們以為我已經信服了,後頭才肯讓我帶人潛去處月部。”

幾人都聽得沉默了下來,向家做事的確是不折手段十分狠辣,這件事不管真相如何,不管二柱到底服不服氣,都隻能做出服氣的樣子,但凡他敢反水,就直接把他醉酒殺人當做把柄拿出來將他一軍。

向家如此難纏,二柱想跑是難了。

他們目光都看向沈鴻,在這種事情上能說上幾句話的也隻有沈鴻了,他們對這種複雜的局麵除了罵一頓,沒有辦法想出怎麽破局。

沈鴻也思索了片刻:“如今已經到這個地步了,你要想再跟著戚家軍是不可能的,不說戚家還願不願意,戚家軍紀嚴明也並不適合你,向家既不願意放你,你便將計就計,跟著向家走,他們有心利用你,是想法設法的要控製住你,你隻做出信服的樣子,但時不時的發作一番,他們自然要想方設法的來安撫你。”

二柱好奇的問:“發作什麽?如何發作?”

“你既不喜歡殺良冒功的事,見著了隻管發脾氣罵人,什麽事做得不合你的意了,你隨意發作就是了,隻要記得罵下不罵上。”

“若是他們讓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呢?”

“那便不做,他們是盼著拿你去打仗的,什麽雞鳴狗盜的事你都陪著他們做,他們反倒要看輕你了,你便說這不是你會做的事,叫他不用來找你便是了,但你為表臣服,也可以說,別人可以去做,你隻當不知道,如此還能順道打聽一下這些事的消息。”

論控製與反控製。

二狗聽得一拍掌:“合適,這太合適二柱了,這強種本就是這樣人,他這樣說話別人也怪罪不了他,而且現在向家肯定拿二柱當寶貝的。”

雖然邊境的仗暫時告一段落了,但二柱的價值並沒有消失,因為皇位之爭還沒落幕呢,二柱這種人物他們是當匕首握在手裏的,沒坐穩江山之前肯定好好擦洗著刀刃。

他們給二柱指點了一番,又讓二柱做兩手準備,先找機會和戚大將軍見一麵,說明自己被迫和懊悔,這樣等以後有機會回頭的時候就可以再奔進戚家的懷抱,戚家對二柱的芥蒂也相對更少一些,能夠更絲滑的無縫銜接。

但要是以後不去戚家也無所謂,反正兩手準備,兩邊都得準備好了。

他們給二柱出完了主意已經深夜了,二柱琢磨了一通,打算過兩天就開始找機會慢慢施行。

大家散去,林飄聽了那麽多東西,腦瓜仁都要炸了,癱在椅子上:“真不容易,大家都真不容易。”

在外拚搏,哪裏有一口飯是白吃的。

沈鴻側頭看向林飄,見他眼皮都要睜不開了,伸出手將他帶了過來,隔著椅子讓林飄靠在自己身上一些。

“好些了嗎。”

林飄順勢趴在他肩頭:“沒有。”

沈鴻笑了笑,一隻手繞到他身後,兩手手指按在他額角上:“給你解解乏。”

“嗯,還不錯。”林飄表示讚賞。

林飄順著他的力道調整了坐姿微微向後倒,靠在他胸膛上:“咱們家現在是真出息了,個頂個的都是人物,經商的還不算讓人操心的,也就累點的事,二柱和二狗才是真叫人費心,搞不好就要出事情的。”

“不會有事的,如今正是起步,萬事順遂,步子別落錯就行了。”

“什麽事在你嘴裏都輕鬆了起來。”

“萬事都是如此,瞧著凶險,但走一步有一步的出路,隻是能不能發現而已。”

“哦。”林飄輕輕向後仰了一下,故意撞在他下巴上,輕輕磕了一下,也沒什麽聲響。

沈鴻見狀便伸手抱住了他,將他摟在懷裏,側頭看著他的側臉:“你給我的帕子我如今也在用。”

“都多久了,怎麽不換張新的。”林飄說完也覺得自己太直男,便側頭看向他:“我給你張新的。”

“好。”沈鴻垂眼,看著林飄這樣靠在自己懷裏說話,一眼看過去是他的耳廓,耳垂,然後是有些倦怠的側臉,眼睫半垂著,隻顧著在想自己的事,說到給他一張新帕子的時候才抬眼看過來,兩人的目光對上。

林飄手伸進衣襟裏,摸出自己的帕子遞給他:“現成的,給你。”

林飄瞧著沈鴻,沈鴻微微垂眼,正在瞧著他,神色有些入迷,這個角度顯得他的鼻梁特別的高挺筆直,嘴唇離得最近,剛剛好的飽滿薄唇,線條利落,又不過於削薄。

林飄握著帕子的手微抬,忍不住在他唇上輕輕按了一下,指腹隔著薄薄一層綢帕。

好軟。

沈鴻眼底有一絲驚訝。

林飄覺得自己手賤這個毛病是改不了了,以前他瞧著好看就忍不住想上手,如今知道了沈鴻的心思,反倒是克製了又克製,結果又上手了。

沈鴻湊近了一分,將下巴抵在他脖頸上,聲音有些悶悶的喚:“飄兒。”

林飄抬手摸摸他的頭發:“乖。”

沈鴻貼著他的側臉,臉頰輕輕蹭過他的耳垂,閉著眼感受著他的體溫和頸窩間淡淡的香氣。

他能想到最快光明正大娶到林飄的法子,便是從龍之功,求一個恩典,他們一孤一寡,由聖上賜婚,自然不敢有人議論,後世也不會有人唾棄。

屋內本就有地龍,靠在一起更加暖和,林飄倒在他懷裏,忽然又想起一件事。

“如今你算是忙還是不忙?”

“不算忙,抽得出空來,隻是有一些關係需要梳理。”

“何若之前約我出去賞雪,因為家裏事多,你們又都回來了,我便拒絕了,正好家裏人都在,咱們得空擺個賞雪宴,明日你陪我堆雪人可好。”

“好,我明日趕著午後回來,下午便可以陪你堆雪人。”

“怎麽總趕啊趕的,才養出來一點肉,你都要累瘦了。”

“冬日養白了一些,瞧著可還好。”

林飄沒想到沈鴻還會在意這種問題:“相當好,你曬黑也黑得俊,是上京第一黑美人。”

男為悅己者容。

沈鴻即使曬黑也隻是小麥色的程度,如今冬天慢慢在白回來,回來的時候隻簡單的穿了長袍和夾棉的衣衫,如今在上京倒是又講究了起來,又是裘衣又是大袖衫的,金玉的腰帶,刺繡的下擺,都襯他極了。

沈鴻知道林飄喜歡好看的,他小時候林飄瞧他好看,便願意多摸摸他的臉,如今卻很少再這樣對他動手動腳,方才林飄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嘴唇,他便知道林飄是又覺得他好看了。

他握住林飄的手,拉到唇邊的輕輕吻了吻指節,然後握著手,貼住自己的臉頰,就這樣靜靜摟著林飄。

呆了一會林飄從他懷裏懶懶起身,覺得再這樣下去就無休無止了:“時間差不多了,我得回去休息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青俞和秋雨還侯在外麵,另在一個房間裏烤火,見外麵有響動,出來看,見是林飄出來了,便轉身去提了燈籠,引著林飄往外麵去。

秋雨心下疑惑,別人都走了,怎麽夫人和大人在屋子裏還呆了這麽久,但他們本來平時便十分說得來,有時候特意呆一起也要說許久的話,何況夫人手上經營著不少東西,本就有說不完的話,辦不完的事。

另一邊,沈鴻在屋中又待了一會,手上握著林飄新送他的帕子,拿在手上看了一會,收進衣襟裏,起身向外走去。

青俞候在外麵,見沈鴻出來了,提著燈籠迎著他往外走,因今天人多菜多,他們是聚在待客廳,回自己的院子都要走上一段路。

青俞走在前麵,許久才道:“大人同夫人真要好,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

沈鴻沒回答,青俞回頭看了一眼,見沈鴻神色未變,隻是淡淡掃了她一眼。

她心底一顫:“大人,奴婢……”她的話已經帶了哭腔。

“奴婢擔心您。”

一切儘在不言中。

但沈鴻討厭這一切儘在不言中,這天經地義的道理,人人都能來為他憂慮一番,他渴望擁有的,一直追逐的,仿佛是一個多大的謬誤。

“青俞,管好你的嘴。”

“是……”

夜裏,沈鴻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在熱烘烘的屋子中解下外衣,將那方帕子拿了出來攥在手中。

帕子上還有林飄留下的一點擦手脂的香氣,若有若無的,和他擁住林飄的時候,他脖頸處的位置是一樣的,淡淡的茉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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