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飄看向沈鴻,都有些呆了:“這大晚上的去哪裏?”
天都黑成這樣了還往外麵跑?
沈鴻卻隻是牽著他往外走:“去隻有我倆的地方,去看雪,烤紅薯。”
林飄:???
震撼了我的鴻。
他雖然知道沈鴻多少是有些戀愛腦的,但沒想到他還有瓊瑤的天賦,可以做到看星星看月亮看風花雪月,從家長裏短聊到上京菜譜。
林飄趕緊抓了一個披風在懷裏跟著他往外走,兩人走到後院,沈鴻把馬牽出來的時候林飄已經徹底傻眼了。
“等等等等,我去弄倆燈籠,這大晚上的不能沒有車燈。”
“旁邊有。”沈鴻走到馬廄旁邊的屋子裏,這裏平時會有馬夫在住,但也隻是白天看馬,夜裏隻偶爾在,更多的時候要去他老婆那邊睡覺,白天才過來照顧馬,沈鴻走進去找了兩個燈籠出來點上。
林飄拉上兜帽,兩人牽著馬出府。
“我感覺我倆像偷馬的。”林飄牽著馬心情很微妙。
還有點像偷情。
真是絕了。
林飄聽見沈鴻在黑暗中笑了,似乎也很認同他的話。
到了門房處,兩人說是有事他倆要出去見個朋友,讓門房不要聲張,門房自然知道輕重,他倆牽著馬出去,到了街上,沈鴻帶著他往一處街道走去。
“我們要去哪裏?你在別處也置辦了房產?”
“就在前麵。”
林飄跟著他走進巷子裏,這邊的巷子狹窄了許多,房屋也大多是一些比較簡單的小院,到了一處之後沈鴻敲了敲門,便有一個女子端著燭台來將門打開。
走進小院子裏,簷下掛著幾盞燈籠,雖然說不上燈火通明,但也將院子裏照亮了一大片,那個女子看見沈鴻也並不吃驚,隻是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去了一旁,拿起火鉗,去添了炭火和水。
林飄同她打招呼,也不知道怎麽稱呼,隻能先朝她揮了揮手,然後友善的露出笑容,女子也笑著對他點了點頭。
“扇娘不會說話。”沈鴻輕聲道。
於是林飄也點點頭,沒有開腔。
沈鴻對她道謝,然後讓她自己去屋子裏休息,外麵沒什麽需要她做的了,女子便點點頭,走到一側的走廊上,自己進了自己的小屋子中。
林飄打量著這個宅子,左看右看,格局小巧玲瓏,左右留了可以供人休息的屋子,將前麵的門推開一瞧,裏麵卻是沒放床,而是做成了招待客人的小廳,裏麵有許多軟墊和坐具放在一旁,可以看得出來,這裏會時不時舉行一些活動。
“這裏經常聚會?”
“差不多。”
“什麽差不多?這裏到底是乾什麽的?”林飄看向沈鴻。
沈鴻先讓他在火盆旁邊坐下:“有時候在外麵小聚並不方便,便能將五朋友邀到此處來見一麵,喝茶清談。”
哦,文人小基地是吧。
“帶我這種外人來他們會不高興吧?”文人最麻煩了,雖然心胸寬廣的不是沒有,但心眼小的實在太多。
“無事,你不是外人。”
他們坐到了廳裏去,隻將門開了兩扇,這樣既能看見外麵的風景,又能防止風吹,取了兩個軟墊過來坐著,兩人圍坐著火爐撥火。
林飄看沈鴻把炭火都架好了,向他伸出手:“把火鉗給我玩玩。”
麵對一盆炭火,真的很難忍住不去撥弄撥弄,尤其是把幾塊炭之間架起來,看著空隙裏燒得旺旺的火舌發著橘紅色的光。
他倆就這樣圍著一盆炭撥弄了好一會,沈鴻去這邊的小廚房拿了幾個小苕過來,鑲在炭盆旁邊,用炭灰稍微掩著了一點,小桌上是茶,兩人喝著茶,靜靜的烤著火。
“好安靜。”林飄看著外麵的院子,忍不住感慨。
“我們很久沒有這樣坐在一起看風景了。”沈鴻淡淡到,隻有他倆,和簡單的景色。
“是啊,好像人越來越多,平日也越來越忙,府裏很多人,外麵更多的人,到處都是人,特別熱鬨。”
林飄和他說了說家裏的一些事情,以前說起這些事情,基本就是他們的全部,生活就是生活本身,即使沈鴻在鹿洞書院有他自己的生活,但山下的生活在他的瑣事中依然占有很大比重。
但現在瑣事仿佛真的是瑣事了,不需要自己操心,不需要自己動手,全都由別人來做。
現在林飄連頭都不用自己洗,不用操心冬天太冷得仔細挑選一個日頭好的中午快些把頭洗了,暖房是真的舒服。
林飄向後傾了些,兩手支在身後:“我算是知道為什麽會有人說,有錢人其實也並不快樂這件事了,享受生活雖然很爽,但時間久了感覺日子過得有些發空,人還是需要勞作的,你看在後院閒著沒事乾的,和愛在後院種花天天去拔草的,就是兩個生活狀態。”
沈鴻點了點頭,聽他細細的說著:“你開始覺得日子無聊了?”
“可能有點吧。”不然他也不會想要去學射箭,找些自己之前沒嚐試過的東西來嚐試。
林飄歎了一口氣,看著外麵的夜色:“畢竟來上京快一年了,這裏雖然好吃好玩的多,但是逛來逛去最後也逛得差不多了,也不能拿玩當過日子啊。”
林飄沒想到自己這輩子還能說出這麽裝逼的話,猶如一個紈絝終於玩夠了,幡然醒悟想要好好繼承家業一樣。
沈鴻側眸,靜靜看著林飄,看了許久心中也生出了一絲感慨。
“你有日子沒罵人了。”
“嗯?”林飄懷疑他在內涵自己。
“上京哪有那麽多欠罵的人,而且還動不動就身份很高,一個板磚隨手扔出去都可能砸到一個世家公子。”
沈鴻聽著他的抱怨,看著他的側臉,沈鴻知道他一直都是想離開的,在縣府和州府的時候其實是他人生最快活的時候,那時候的生活簡單有挑戰,而現在,他有些將他保護得太好了。
有危險的東西會特意規避開他,私底下能打點的都會幫他打點,林飄甚至不需要出麵去解決什麽紛爭,無論是各方麵的合作還是供貨商,隻小月出麵就能搞定,基本出不了什麽問題。
林飄偶爾去月明樓看看,或者出門溜達,溜達,四處溜達,交的朋友也是後宅的朋友。
兩人就這個事情說了一大通,林飄覺得自己還是工作太閒了,但是作為一條鹹魚,他需要一些具有挑戰性,但又不能太累太忙的事情來充實自我。
林飄覺得同喜樓和月明坊都走上正軌了,他也休息夠了,可以考慮一下開發別的興趣來打發時間了。
兩人就這個話題說了許久,沈鴻自然是十分支持,讓他有想法之後同他說,他倆可以一起商議一番。
外麵果然如期下起了雪,飄飄蕩蕩的滑過夜幕,窸窸窣窣的在地上積著。
“今年的雪下了好幾場,一到晚上就容易下雪,瑞雪兆豐年,明年肯定是個好年份。”
聊得差不多了,紅苕也好了,林飄拉鐵鉗刨了個最小的出來:“這個最小,應該已經烤透了,我倆先掰這個吃吃。”
林飄摸出帕子,沈鴻那邊也將拿著帕子將手遞了過來,兩人各握一半,從中間掰開,一股熱騰騰的食物蒸汽湧出,苕烤得有些焦,香氣混合著焦香散開在空氣中。
林飄握著苕低頭吹了吹熱氣:“好久沒吃了。”
小心的咬了一口,剛烤出爐的味道熱騰騰,又香又粉,雖然有些乾,但在嘴裏抿開之後味道特別的好。
林飄低頭吃著紅薯,突然想起一件事,看向沈鴻:“今天庭院裏有個你請來的客人,他也不回席上,就坐在外麵,像是有什麽傷心事一樣在哭,是怎麽了?”
沈鴻吃著紅薯的動作停頓,想了想:“先把東西吃了我們再聊這件事。”
“為什麽?”
“飄兒,我怕你吃不下。”
“?”
“有關五穀輪回。”
“好了,你不要說了。”林飄拒絕連:“讓我先好好把東西吃了。”在吃東西的時候拒絕這些話題是他對食物崇高的尊重。
林飄哈著熱氣,火速把紅薯給吃掉了,然後眼巴巴的望著沈鴻,等著他也吃完,喝了茶水之後,林飄看著他:“你說吧,我做好準備了。”
林飄萬萬沒想到,他們的看雪看景看星星,最後走到了屎尿屁話題上。
“生辰宴上邀請了許多的人,大多都是平日相識的人,進來我讓溫朔幫我去籠絡了一批在農業上比較有經驗的人,你知道,上京的門檻高,除非是全才或本身便出生高的,普通人若是沒能考取功名,很難走到上京來,這人正是一個人才,但到了席麵上,他雖穿了新衣衫,但不善言辭,說話也莽直,得罪了一個文人墨客,便被他譏諷了一番,說他難登大雅之堂,他便退了出去,但他心中有禮數,知道不該不辭而別,便坐在外麵等候。”
“那他到底是做什麽的?”
“漚肥的,他在此事上破有研究,在州府的菜商中都有些名氣,溫家聽聞他的名聲,就把他找來了。”
林飄倒是沒想到是這個:“這不挺好的嗎,肥料對於土地有很大的改善,土地不肥沃的地方能通過肥料改善,實現增收,這有什麽好嘲笑的?這是民生大事。”
沈鴻也點了點頭,神色有一瞬的歎息:“文士多喜好清談,好大喜功,多想要通過政令上的改變使得大寧煥然一新。”
“過去吃的是半碗飯,該了政令也隻吃半碗飯,哪裏來的煥然一新啊,不能改善生活的條款,頂多改變上京的局麵,根本不可能改變大寧。”林飄嗤之以鼻,這可是國之根本,居然還嘲諷人家。
“那後來呢?你有好好同那個人交談嗎?我看他當時忍不住墮淚,想必心中也是覺得自己不如人了,感到了難堪。”
“我同他交談安撫了一番,然後也他斥了那文士。”總體上來說是為他出頭了的。
林飄點點頭:“不要叫他心裏過不去就好,其實我還挺詫異的,你在朝堂之中有那麽來往,卻還在這些事上費工夫。”
“陛下不想打,其實還有一個原因,他怕輸,他是太平皇帝,盛世之主,若是安穩坐到崩逝那一天,便能稱為一代明君,可如果打了一個敗仗,便成了他在位期間唯一的缺點,大寧興旺,虛其心而實其腹,是根本之策。”
林飄點頭:“如今局麵緊繃,隻整天在這些事上扯皮,有點這些實在的事情做一做倒也是好事。”
“他們在上京生存困難,我打算給他們安排了一間院子,讓他們住在一起,能夠常常一起探討農耕上的問題。”
“挺好的,到時候還能常常和你見麵,聊一聊這些事情。”
沈鴻有些詫異:“我是想將他們安排在外麵。”
“你何必把他們安排在外麵,府裏的院子又沒有住滿,你也說了,他們在上京辛苦,你安排在外麵,住由你出錢,那吃穿問題呢?他們來上京是來做事的,未必有這個銀錢,不向你要日子過不下去,向你要臉麵上又難堪,不如住在府上,吃喝每日都有固定的,衣衫要是趕上了時候,和大家一起訂上一身,把他們安排遠一點,告訴他們不要靠近我們這邊就行了。”
沈鴻原先有考慮過這些問題,但他總有別的途徑給他們安排上一些銀錢做花銷:“府上的女子太多,若是惹出什麽事來並不好,何況他們都是陌生男子。”
“那你看著安排吧,將他們照顧著些,免得他們在上京吃了虧。”
林飄伸出手,對著火盆,讓溫暖的熱度烤在自己的掌心裏,兩人說了許久的話,然後在這邊的屋子裏歇下了。
第二天一早,林飄起床,見這邊並沒有早飯可以吃,便趕著回了家去吃了早飯。
到了年關,最值得操辦的就兩件事,一個是到了年節的吃喝和衣服問題,這是他們在上京的第一個新年,新年新氣象,大家都想要好好的過一個年,都在出主意,如何裝扮,準備些什麽菜,這些都有講究。
而另一件便是二柱的事情,這是二柱第一個沒和大家在一起的新年,他一個人在邊境,大家都牽掛著他,平日沒什麽,到了年關了便格外掛念,覺得該少的東西也不能少了他的,便準備著弄些東西托人送去給二柱。
要說送的東西,千裏迢迢的送過去,總得是一些實用的東西,還得是邊境弄不到的,不然這樣折騰一趟的必要性太低。
他們想來想去,覺得還是送衣服最劃算,新年什麽都比不上一件新衣服,沈鴻對此來十分認同,但邊境如今雖然苦寒,但也沒到缺衣少食的地步,普通的衣服沒必要,好的衣衫卻不適合送過去,免得太紮眼了,反而讓二柱格格不入。
小月在這件事上思考和許久,又和娟兒商議之後,來向林飄匯報。
“小嫂子,我們想給二柱哥做一身細麻布的夾棉衣裳,讓人趕著織一塊細麻布,裏麵夾著棉線,這樣布料耐穿又軟和,在外麵也不會隨便就磨破掛破了。”
她們起了這個念頭,林飄立馬想起了衝鋒衣,心裏的想法出來了,拿了一張紙了,畫了一個不規則的長方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