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飄在他的糾正下擺好了動作,感覺自己像個僵硬的火柴人,兩手拉開,後背緊繃成了鐵板,手指捏著弓箭,又被沈鴻抓住了手指。
“是這樣。”沈鴻握著他的手,指腹按著他的指節,將他的手指放在了正確的位置上。
“這樣握著弓箭。”
林飄點了點頭,手指被他摸得微微發癢,想撓一撓,隻能假裝不在意的看著前方的靶子。
他的手也包得嚴嚴實實的,是專門做的手套,但考慮到手指的靈活性,做的是半隻手套,隻一截指尖露在外麵,沈鴻便握著他裹得牢牢實實的手,指腹抓著他的指尖調整。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林飄急著一用力,將箭射了出去,那支箭矢在寒風中咻的一下射出去,走到一半以一個非常圓潤的拋物線啪的落在了地上。
林飄看著那支路程隻走了一半的箭矢,不會吧不會吧,這難道是要逼他舉鐵走上健身的路嗎?
“多練練就好了,一開始很多人連弓都拉不開。”
沈鴻說著話,已經搭弓射箭,眼睛微眯看向前方,咻的一聲破風聲,箭便射了出去,牢牢釘在了遠處靶子中紅心上。
射中之後他側頭看向林飄,淺淺笑了笑。
林飄在旁邊看著。
好帥。
果然一技之長是人不能少的東西。
愛運動的男孩更有魅力。
尤其是這種風度翩翩的打扮搭配上射箭,有種法師射手的高貴感。
沈鴻今日戴了一個簡單的玉冠,將發全都束了起來,更顯得麵貌精神,側臉十分的俊朗迫人,瞄準目標時眉目低垂,微微眯起,如同盯住獵物一般,在箭矢發出那一瞬眼神也是冷淡而漠然的。
林飄不甘心的又拉弓搭箭,試了試又射了一箭,結果因為沒有沈鴻的指導和輔助,掉在了上一支箭離他們更近的地方。
林飄握緊了自己兩隻手,用力打開又再次握緊:“我太冷了,都凍僵了,使不上力。”
一些嘴硬。
沈鴻瞧著他的模樣笑了笑,包得已經像個西域人一樣了,若不是身上還穿的是大寧的服飾,怕是要被人以為是冬日來賣特產的西域商人了。
他伸手握住林飄的手背,靠近了過來,抓住了他冰涼的指尖。
“是有些冷。”
沈鴻再次幫他矯正了動作,幫他拉住了小半的力道,壓製住了他因為手上力道不夠而導致的動作變形。
林飄感覺他就像個外置輔助器一樣,這一次沒有急著掙脫的他的手,而是讓這一箭好好的射了出去,看著箭矢飛到了箭靶附近才落下,頓時大受鼓舞。
“我還是射得很不錯的,也就胳膊少了點力氣,以後我在家裏多做些事情,練練胳膊的力道倒也就好了。”
“自然。”
林飄在外置輔助器的幫助下,一箭比一箭精準,最後成功的穩穩射在了靶子上。
林飄達成了目標,當即收手:“我今日還是練得很不錯的。”再蹭下去沈鴻估計都要累了,他還是見好就收,回家先把自己胳膊的力量練起來先。
沈鴻卻握住他的手背沒有放開:“今日中了靶心我們再回去。”
“啊……哦哦。”林飄知道他們是出來玩加約會的,但是此刻還是有些不自然。
尤其是此刻沈鴻將他的手抓著更緊了,替他瞄準著靶心。
其實林飄有些不自然,餘光在附近掃了好幾眼,見附近沒什麽,就算有人這樣互相指點幫著拉弓射箭的動作也並沒有什麽,沈鴻隻是握著他的手,站在他身後也並沒有靠得太近,任誰來看,都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情。
林飄心思不在射箭上,這一箭幾乎是沈鴻射出去的,他隻是掛了個發表的名,弦猛的在麵前一顫,從緊緊拉開恢複到初始模樣,巨大的力道在林飄手裏過了一遍,驚得他一個沒站穩,向後仰了片刻,然後看向那邊的靶子。
一支箭矢正中紅心,穩穩的刺在最中間。
“好耶!中了。”
林飄退開,轉身麵向沈鴻伸出手,向他伸出手。
沈鴻也伸出手,兩人擊了一個掌。
正得意著,旁邊傳來一陣不緊不慢的鼓掌聲。
“我還道沈翰林無人敢嫁,實在是可憐,原來自有人相陪,叫我白擔心了。”
林飄順著聲音看過去,便看見一個十分高大的男子,他穿著裘衣,眉眼在劍眉星目和濃眉大眼之間,因為長得非常高,也非常的貴氣,穿著這一身皮毛,像一隻貴族大熊冬日外出捕獵,唯獨缺的就是一根大金鏈子來更好的襯托出他的霸氣。
林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側頭看向沈鴻,見沈鴻神色淡淡,微微帶笑,態度恭敬。
沈鴻上前一步,狀若無事的林飄擋在了身後,向沈鴻行了一個禮。
“見過四皇子。”
因不是在正式場合遇見,並不需要行大禮,大寧對臣子和有功名在身上的人向來十分有製度上的恩澤,也不需要自稱什麽奴才老奴,不需要動不動就三跪九叩。
林飄在沈鴻稱呼了對方的身份後,在沈鴻身後又打量了他一眼,見他麵相和二柱有些像,眉眼有力,下頜硬朗,果然是能打仗的人,隻是被皇室基因稍微改造一番之後,更加精致具有觀賞性了。
林飄調整了一下語調,讓語氣更男人一些,也對四皇子行了一個禮,對上四皇子打量的眼神,快速的低下了頭。
“沈翰林身邊這位,知己。”四皇子停頓了一下,將知己兩個字咬得格外玩味:“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嗎,”
“他向來體弱,怕受了風寒,冬日出門行走不能見風。”
“哦。”四皇子點了點頭:“我瞧你教他射箭,倒是熱絡得很,手把手的教。”
四皇子打量著他倆,他看向林飄包得嚴嚴實實的腦袋,的確想知道這到底是誰,是誰家的女子?哥兒?聽聲音像是哥兒,不然若是女子,也很難裝出這樣相似的男子聲線。
沈鴻在上京的風評絕佳,做事抓不著破綻,做人滴水不漏,和他相處過的沒有不說他好的,縱然是心懷嫉妒的也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足夠刻苦努力的人,再加上他連中三元,在父皇目前大受讚賞,又被無數懂點那些神神叨叨東西的人吹捧,說他未來必定是個大人物,明明是個才到上京來的窮書生,弄得好似是個什麽了不起的人物,父皇急著把他指給了二哥,好讓他做二哥的臣下。
想到這裏他心裏就憋著一口鬱氣,邊境戰事他一力主戰,二哥和沈鴻倒是和得一手好稀泥,他心裏焦心,結果出來逛一逛還遇見了沈鴻在同人幽會,摟著一個包得嚴嚴實實的人在教射箭。
他最煩這些裝模作樣的文臣,天下是打出來的,這些人卻騎在武將的頭上,他有軍功而二哥沒有軍功,他不明白憑什麽二哥能比他更受重用。
他簡直是氣笑了:“如今邊境戰事吃緊,沈翰林倒是悠閒得很,還帶著人出來玩樂。”
“四皇子憂心戰事勞心傷神,該多出來散散心才是。”
林飄在麵罩後麵偷笑,沈鴻真是會陰陽人,還怪會做好人的,雖然你責怪我不該出來玩,但是我覺得你出來玩很正確,我支持你。
四皇子冷哼一聲:“三腳貓的功夫,也不知道能教誰,你還未必瞄得準靶子。”
四皇子伸手,從侍從手上拿過弓箭,神色冷厲的看著前方,拉弓射箭行雲流水,一箭射出去之後又飛快從侍從捧著的箭筒中拈出一支,嗖的一下又飛了出去。
林飄一下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射出去的兩支箭,兩隻都正中紅心,首尾相連。
還不是自己的箭首尾相連,連的是他倆射中靶心的那兩支箭,把他們之前的箭給射劈叉了。
這下馬威……
這暴脾氣……
難怪皇帝養了他這麽多年都覺得他不適合當皇帝,堂堂皇子,對著一個新入職且受他老爸看好的文員一頓輸出警告。
屬實是有點力氣多得沒地使了。
但箭法是真的好,林飄麵對這種擁有碾壓性武力值的人,還是持一個回避態度,尤其是對方脾氣不太好的情況下,怕挨捶。
前麵兩根箭已經射出,第三根箭又搭上弦,攻勢調轉,箭尖直指沈鴻。
林飄一驚,抓住了沈鴻的手臂,想把他拉開,可沈鴻卻隻是穩穩站在原地看向四皇子:“四皇子有何指教。”
林飄心咚咚直跳,怕他一個衝動真的鬆手了,那沈鴻豈不是要寄了、
林飄抓住沈鴻的手臂,指尖不自覺的用力,感覺腦袋都一片空白了,想要緊緊攥住他,又想要生出神力來把他推開。
他感覺麵前的世界都有些不發虛了,脊背的肌肉緊繃顫抖。
那箭尖直指沈鴻眉心,片刻之後向一旁挪開。
林飄鬆了一口氣。
然後箭尖對準了林飄。
林飄:“……”
神經病吧……
是哪個分院跑出來的。
能不能做點正常的行為……
給你當皇帝那大寧徹底完蛋了。
林飄在心裏狂罵了他一通,一雙看著箭尖的眼睛一瞬不瞬,緊張得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你是哪家的哥兒,把裹巾取下來我瞧瞧。”四皇子輕佻的道。
沈鴻伸手擋在他麵前:“還請四皇子不要強人所難。”
“怎麽就強人所難了,見不得人不成?是哪家的哥兒跑了出來,也好人他家中父兄知道他在外麵做什麽。”
林飄額頭已經有些冒虛汗了:“為什麽你這麽篤定我是哥兒,我的確是男子。”
四皇子嗤笑了一聲,看林飄的眼神像看白癡:“我這輩子就沒見過教男子射箭能手把手教的。”
“欸,那你現在見到了,新不新奇,沈兄就是這麽有耐心的人,四皇子要是有需要,也可以讓他手把手教你,當然四皇子箭術這麽厲害也已經不用教了,若是四皇子有了兒子,便可以托付給沈兄。”
林飄主打的就是一個,死不承認,厚臉皮。
四皇子一聽他這麽油腔滑調的說話,倒是猶疑了一下,他這輩子沒見過男人對男人手把手的教射箭,但也沒見過有哪個哥兒說話是這麽一個欠揍的樣子,若是上京哪戶人家教出了這樣的哥兒,那他家中父兄也該羞愧而死了。
四皇子目光看向沈鴻,又看了看林飄,收箭的那一瞬充滿了鄙夷:“男人還這樣膩膩歪歪的,惡心。”
他就是想警告和恐嚇沈鴻一番,見沈鴻沒什麽反應便冷嘲熱諷起來,說完感覺自己已經成功的羞辱到了沈鴻,瀟灑的轉身離去。
沈鴻在袖下握緊的拳慢慢鬆開,回頭目光淡淡看向四皇子離去的背影。
林飄鬆了一口氣,在心裏搖搖頭,沈鴻就算不和二皇子混在一起,和四皇子也是天生的對頭,沈鴻所有對民生上的想法,都是大力發展水利和耕種,減輕賦稅,強調的是一個國富.民強,沈鴻這麽會運作資源的一個人,接洽了不少搞農業和農具的人才,打算一起研究研究,推廣和促成這方麵的事情,而四皇子一派戰爭起家,心裏想要的是軍功,是掠奪,什麽都能靠戰爭和勝利帶來,思路也是增加軍賦,擴大軍隊開支,然後去把外麵的人打得屁滾尿流,這樣一勞永逸。
沈鴻覺得四皇子把事想得太簡單,四皇子覺得沈鴻真麻煩,麻煩還囉嗦,永遠都是水火不容的。
經過四皇子的事一鬨,兩人也沒有心情繼續了,騎上馬收拾收拾準備回家。
騎在馬上,林飄聽著馬蹄聲響,心裏還有點沒緩過來,畢竟剛才的場麵太緊張了,雖然知道沈鴻能這麽平靜,肯定心裏是拿捏住了的,但這也算是生死攸關的時刻,林飄還是有些心有餘悸。
抓著韁繩慢慢晃著,把腦漿慢慢晃勻了林飄精神好多了,但心還是怦怦跳得厲害。
林飄摸了摸心口,唉,好柔弱啊,還是習慣不了這種緊繃的生死場麵。
得回去補一補了。
沈鴻一路陪著他回了沈府,看著他進了府裏,然後自己連軸轉的坐上馬車又出去辦公了,屬於是見縫插針的辦公,隻要有時間並且天還沒黑,就要出去推進一下手裏的事,反正二皇子的事,邊境的事,戰還是不戰的事,水利的事,稻穀的事,減輕賦稅的事,都得慢慢商議著,互相討論到一個大家都覺得合適的份上再去抓住機會才能有機會落實。
回到家中,林飄當即通知小廚房,準備烏雞燉湯,加一些安神的藥物一起燉著,然後回到了屋子裏坐著。
手臂有些酸痛,雖然沒有特別酸痛,但拉過弓的感覺還是挺強烈的,林飄想到沈鴻,無奈扶額了。
媽蛋,今天他在靶場真的好帥啊。
射箭的樣子很帥,輔助他拉弓的時候很貼心,擋在他身前的時候也很有魄力。
林飄本身就有些回避,因為他真的不知道怎麽去解釋,自己被一個自己養大的未成年少男摸了幾下手心跳有些加速這件事,
感覺自己多少是有些變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