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子覺得這話不好亂說,畢竟進去給小嫂子送水,叫小嫂子不舒服了的又不是他倆,是沈鴻。
沈鴻倒沒什麽反應,好像沒聽見二柱的話,也沒察覺到林飄的回避一般。
過了一會二嬸子提著兩隻雞興高采烈回來了:“搶到了!這兩隻雞看著可好了,還便宜,明天我們燉一隻,炒一隻,保管吃得香,沒想到這種大地方,還有這種好事,擱州府就沒有。”
山子去將雞接了過來,放在廚房用竹罩蓋好,二柱上前去小聲說:“小嫂子洗好澡了,有點不高興,娘你去和小嫂子說說話不?”
二嬸子這才後知後覺:“哎呀!我都忘記這回事了,那不冷著他了?”
“沈鴻送的水。”
“……”
一切儘在不言中。
二嬸子把手洗乾淨,敲開林飄的房門,趕緊進去給林飄道歉賠不是,見林飄已經躺在床上了,坐在他床沿,湊上去道:“飄兒,都怪二嬸子,家裏除了我倆都是男人,你洗著澡我還跑出去,家裏也沒人顧得著你,嬸子就是想著一來一回肯定就一小會,就想著趕緊去,誰知道越去越遠,你別惱我。”
他們不管是在縣府還是州府,住在一起的時候都是互相看顧著的,尤其是洗澡換衣,清洗貼身小衣,除了他們幾個之間門,總也不好指望家裏的男人,她一個大意,現在卻讓飄兒受了這樣的委屈。
“我沒惱。”
他就是泡澡泡累了想睡大覺,也正好不用麵對沈鴻。
“嬸子知道你嘴上不說什麽,但性子烈,你是難受叫沈鴻瞧見你了?”
“他沒瞧見,他蒙著眼來的。”
二嬸子點點頭:“那就好。”
但林飄要說心裏沒有一點不舒服是假的,他不舒服所謂的身份之別,也不舒服沈鴻喜歡他這件事,讓他們之間門的關係好像越來越不自然。
反正林飄心裏是越來越不自然了,隨著沈鴻的年紀不斷長大,他察覺到沈鴻的心思,他們之間門的關係好像踩在了一條危險的線上。
他一個男人到底為什麽要陪另一個男人搞這種叔嫂禁忌啊!
林飄自己都傻眼了,寡夫和嫂子的身份是他的防護甲,結果反過來變成他的束縛了。
而且林飄覺得自己也很可惡。
沈鴻走進來,蒙著眼的樣子,他第一反應居然是,這個造型好帥。
繞兩圈的時候。
心想,更帥了。
這他.媽是一個長輩該有的想法嗎,不要在莫名其妙的場景開始莫名其妙的顏控,林飄警告自己。
二嬸子和林飄說了一會話,然後讓他好好休息,便退出去了,林飄自己在床上繼續反推思維。
為什麽不能覺得他帥?
不知道他心思的時候也一直覺得崽子很好看。
為什麽現在就不能覺得他好看了?
想來想去反正一團亂麻,林飄覺得自己是太閒了,在上京沒有交際,沒有需要時不時操心的生意,整天除了吃吃喝喝,剩下的時間門全在琢磨沈鴻和自己的關係對不對勁了。
林飄下定決心,明天,明天他就要出去玩耍,浪蕩。
第二天一早,林飄給自己化上男妝,穿上男裝,因為白天的光線強烈,林飄除了把眉毛畫粗,畫成劍眉之外,臉上其他的陰影也就薄薄暈開了一層。
二嬸子在料理那兩隻費勁搶來的雞,林飄果斷溜出門,找了一個能聽小曲的正經茶樓坐進去,挑了個靠窗的位置,點上一盤瓜子花生,一盤桂花糕,一壺熱茶,邊磕瓜子邊看熱鬨,時不時看看樓下,時不時看看窗外。
茶樓內唱曲的小姑娘抱著琵琶,聲音清脆,唱的曲子也很爽脆,不是哀哀戚戚的喪葬風,講述的是十年前大寧將士投身報國,卻一直沒有消息傳來,不知生死,他的未婚妻決定前往邊關尋找他,前麵幾回都非常快節奏,講述了女主翻山躲老虎,遇水逃黑船,喝罵世道不公,見著不平的現象便要求蒼天開眼,譏諷一番世道。
林飄發現太平的世道生活久了,大家都喜歡爽文,並不喜歡BE,所以路上不管女主遇到什麽問題,都能逢凶化吉,要麽一個大浪把黑心船家卷走,要麽一個雷把壞人原地劈死,女主到了邊關之後發現男人貌似死了,大哭一場準備收斂屍身,又在夢中夢見了男子告訴她,你來某處尋我,我還沒死,於是女主按照夢中的提示,果然找到了男主,原來男主被人陷害,假死脫身,換了名字,後來雖然真相大白,但卻沒有幾人知道他原來還活在世上,男主在邊關做了將軍,他們也在邊關團聚成了英雄夫妻。
林飄聽得特別來勁,琵琶給這個小姑娘彈出了金石之音,電音的感覺都要出來了。
正高興,就聽見窗外傳來一聲喝罵:“樓上的,你找死是不是?”
林飄伸出頭去看熱鬨,那人見他探出頭來,指著他罵:“是不是你扔的?!”
“我沒扔!”林飄也不知道扔了什麽,馬上舉起自己桌上的糕點證明清白:“我吃的桂花糕!”
“扔的就是桂花糕!你小子在上麵別跑。”
林飄一下瞪大了雙眼,見那人已經繞著要進茶樓門了,林飄等他上來了,向他解釋:“你看這盤點心,總共我就吃掉了頂上一個,哪裏有多的砸你。”
“誰知道你第一個是不是就是拿來砸我了!”
“你不講道理,油鹽不進是吧?”林飄上下打量他一眼,見他穿著普通,也不像是有身份的人,甚至聽口音都不一定是上京人,還不至於要忍這個氣,立即站起了身。
“你知道我是誰嗎?”
男人慫了一下:“你說你是誰?”
“你不認識我還敢上來?”
不認識就好辦了。
林飄抓起那盤點心,劈頭蓋臉砸在他臉上,然後轉身就逃,反正點心很乾巴,林飄吃了一塊已經受不了了。
林飄火速竄下樓,見身後的人一直追著自己不放,果斷跑到了主乾道上去,打算在人流密集的地方甩開他。
主乾道上車多馬多,林飄往對麵一竄,身後的人就不一定追得上來了。
林飄哧溜一下跑過去,然後哧溜一下被拎住了後領提了起來。
林飄感覺自己腳跟已經離了地,隻有腳尖勉強還支撐著身體,回頭一看,看見一個穿著玄衣的高大男子就站在身後。
“你做什麽?”
“你驚擾了皇子的車駕。”
林飄這才想起來這是上京,屬於是能在街上遇到皇室,在人群裏扔塊磚頭,可能都能砸到皇室血脈的地方。
“我……借過,應該不犯法吧。”林飄扭頭看了看,果然看見了所謂的皇子車駕,超豪華大馬車,就在後方,還是匹馬拉的,林飄還是第一次見那麽大的馬車實物,感覺能在裏麵翻來滾去的睡覺。
這麽寬的路,從麵前跑過去都不行嗎?
身後的人也追了上來撲通跪倒在地,林飄被前後夾擊,受到了委屈的控訴。
“大人,就是他,打了小人!”
林飄頓時一陣流汗,自己不會被關起來吧?萬一這個皇子脾氣不好,要哢嚓了他怎麽辦?
“我沒打,是他想訛我,我很冤枉。”林飄比他更委屈。
車簾掀開,裏麵傳來一個少年的聲音。
“帶上來。”
林飄驚了,心想著龍潭虎穴可不能近。
“不成,小人鞋臟得很,身上也臟得很,一個月沒洗澡了,怎麽能玷汙皇子的馬車,小人承受不起。”
裏麵傳來一聲輕笑,厚厚的錦緞車簾掀開,露出了一張有些熟悉的臉。
他雖然換了一身衣服,但氣質依舊華貴,尤其是在此刻的環境,以及拎著林飄後衣領,時刻守衛在他身邊的護衛,讓他顯得更高不可攀。
“楚先生?”
“你倒還記得我。”
“記得記得,怎麽會不記得,您如此的,叫人嗯……過目難忘!”林飄一陣恭維。
楚譽目光瞧著他,輕笑一聲:“現在可以上馬車了嗎。”
“那你順路嗎?不然也不好送我回家吧?”林飄道。
除非送我回家,不然我才不跟你走!
楚譽玩味的看了他一眼,略點頭:“可以順路。”
侍衛將他放了下來,一旁追上來的人已經嚇傻了,他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見皇族,沒想到就是想賴點散碎銀兩,還追了一個認識皇族的小子。
他看這個小子長相不錯,穿著並不華貴,卻又很整齊,知道是自己惹得起的人,但家裏殷實又能拿得出銀兩,才去招惹他的。
“那人怎麽回事。”
二皇子嘴上問,目光卻是看向林飄,餘光都沒落在路旁跪著的人身上。
“他想賴我,說我拿點心砸他了。”
二皇子神色未動,隻做了一個簡單的收拾,侍衛便叫了人來,將他扣了下去,任他如何磕頭求饒都沒用。
那侍衛道:“近來常有外來的人在上京耍這種把戲,訛人錢財,許多外來的人在上京不想惹事端,便會選擇給錢息事寧人。”
林飄點點頭,沒想到這還是一個產業鏈,踩著腳踏登上馬車,一進去就被小小的震驚了一下,裏麵真的和一個床一樣,鋪著厚厚的毛氈,可以直接躺在裏麵。
前麵有一段用來放置東西和鞋,也可以坐在這裏,但進去就完全是一個榻榻米的程度,被柔軟的毛氈,軟墊,皮毛等東西占據,每一樣東西都在閃耀著金錢和高逼格的光輝。
倚在裏麵的是二皇子,還有一個十分美麗荏弱的少年,他跪坐在在一方木桌旁,正在徐徐斟茶。
林飄找了個角落坐好,沒太敢靠近這位楚先生,尤其是沈鴻告訴過他,這個人是二皇子的情況下,沈鴻說過,不希望他和這樣的人接觸太深。
那個少年端著茶微微一笑遞給他,林飄伸手接過,捧在手中,也並沒有喝。
二皇子看著他:“你家住在何處?”
“長柳巷,巷子太小馬車進不去,楚先生把我放在巷子入口就好了。”
“長柳巷。”二皇子念了一遍,別有深意看著他:“這樣的住處,未免有些委屈你了。”
“我覺得挺好的。”
“沈鴻也來了?”
“自然,他來趕考,我才來上京。”
“你們倒是黏得緊。”二皇子笑了一下,並不戲謔,他說話的語氣是平淡的,俯視的,好像永遠話裏有話,又輕輕帶過叫人抓不住痕跡。
“不行嗎?”林飄討厭別人揣測他們之間門的關係,尤其是在他們之間門的關係真的有了點問題的時候。
他的語氣雖然壓得很平,不算衝,但二皇子身旁的少年還是驚訝的看向了他,仿佛他說了什麽石破天驚的話一樣。
二皇子並沒有說話,顯然,他也覺得這是一種冒犯,隻是他覺得逗弄得有趣,不打算計較,過了一會才說道。
“王府之中,有一處院子和你很相宜,種了幾顆柳樹,生長得十分茂盛,柳條柔軟,白絮飄飛,如今還無人住,你若有意,可以來住。”
林飄嘴角抽動了一下,感覺這話聽著很奇怪。
二皇子好像是在邀請他當妾,但是連問他是不是想當妾都不問,隻說有個院子能給他住。
這種姿態,完全把他當成個不重要的小玩意,卻又覺得有趣仿佛可以用來打發一下時間門。
“我有住處,為何要去住楚先生的地方住。”
二皇子笑了笑:“你方才不是還說忘不了我嗎,嗯?過目難忘。”
林飄忍著沒罵他,臉皮真厚。
“楚先生這輩子聽過的恭維之語應該不止十鬥,句句都當真嗎。”
“我還以為你這種急了就要咬人的兔子,不會撒謊。”
林飄看他姿態十分放鬆,神色也完全是俯視,充滿了從上到下的天然威懾,便閉上了嘴,到了巷子門口果斷跳下馬車,回身一個大禮告辭,跑進了巷子裏。
少年在馬車裏撩開車簾,看著林飄跑開的樣子,自然二皇子也看見了:“爺,何苦招惹良家子,他瞧著是個烈的。”他跟在二皇子身邊這幾年,二皇子身邊的人來來往往,但向來講究一個心甘情願,有半點不願,二皇子都是懶得多看一眼的,隻冷淡的叫人送走就是了。
二皇子並不在意。
“寡夫罷了。”
說不上多喜歡,但看著新鮮,便想多看兩眼。
少年驚訝了一下,心道難怪,隻是做寡夫還能被爺瞧上,居然還會不願意。
林飄跑回家裏,一推開門,見沈鴻正好在家裏,緩了一口氣問道。
“你回來了?”
“嫂嫂怎麽了?跑得這麽急?”
“沒事沒事。”林飄連連擺手,坐下沈鴻給他沏了茶放在他手邊。
林飄緩過來了一點,才看向沈鴻,猶豫了一下把事情說了出來。
“我在外麵遇上二皇子了。”
沈鴻訝異了一下:“然後呢?”
“他送我回來的。”林飄在醞釀,他覺得還是有必要告訴沈鴻,畢竟這些人是能決定上京局勢的,也不知道他今天有沒有得罪二皇子,也好叫沈鴻有個心理準備。
“他說他府上有個院子很適合我,問我要不要去住。”
沈鴻臉色微變,神情冷了下來:“嫂嫂怎麽說的。”
“我說我有屋子住,不需要住他的,然後我也沒太管他,他那樣的態度我實在說不來軟話,到了巷子外我就跑回來了。”
“嫂嫂並未做錯什麽,喝口茶水壓壓驚。”沈鴻安撫道。
林飄喝著茶水,偷偷覷他的神色,沈鴻言語是軟的,溫和的,在安撫著他,可是眼神很冷,深深網著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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