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飄看了看天色,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倒也不是為了別的,萬一待會打起來揍得太狠,他好有幾位拉拉架,畢竟獵戶是純坦克,二狗爹頂天是小炮兵。
“大家不要發出聲響,小聲一點。”林飄把手指豎在唇前,示意大家不要發出聲音,學生們一靠近獵戶家的區域,也自動進入了緊張的靜音模式。
林飄在外麵等候了一會,也沒聽見裏麵有傳來吵鬨的聲音,也沒有打鬥的聲音,聽著還挺平和的,過了一會二狗爹和幾個漢子一同走了出來,都是滿臉的沮喪,但看起來並沒有掛彩,林飄這才叫大家後退,正在後退中,門忽然嘎吱一聲被推開了。
獵戶站在門口,從高處望著他們:“以後不要再來了。”
二狗爹回頭看向他,似乎想說什麽,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出來,他們就這樣道了別,朝著這邊走來。
遠遠的,林飄看不見獵戶臉上的表情,走近了才看見二狗爹一行人唉聲歎氣的臉。
林飄也不知道說什麽,隻能乾巴巴的說了一句:“沒事就行。”
二狗爹一看是林飄,歎了一口氣,不再說話,上次聽了林飄說的話之後他回去想了很久,在那件事之後剛開始他想過找阿大,但是阿大不願意再見他們,後來他就再也沒有勇氣見阿大了,因為林飄的話他才又動了這個念頭,不管怎麽樣,他還是不想在心裏留下這個疙瘩,就算阿大打他一頓也行。
沒想到見了阿大之後,阿大卻並沒有想象中的憤慨,隻是十分的冷漠,他們坐在一起說明了來意,他還是想告訴阿大,他們不是有意的,他們始終不願意說出口的是,其實那個時候,他們始終存著一個想法,年輕的阿大充滿了力量和氣概,是他們一夥人的老大,他們就是跟在他屁股後麵玩泥巴玩弓的小崽子而已,在他們心裏阿大是無所不能的,是不會被任何事難倒的,越是這樣,他們就越是覺得需要操心的隻有自己的事,阿大哪裏輪得到他們來操心。
說一千道一萬,他們當時心裏有太多各種各樣的想法了,陰差陽錯的就把這件事弄成了這樣,他們悔啊,想起來這件事無時無刻不是悔得難受的,這才讓他們這麽多年沒辦法麵對阿大,也很少敢再上這座山來。
他們說了很多,阿大最後隻是說我知道,他知道,他這麽多年這件事想了無數遍,當然把每個事情的細節都咂摸得清清楚楚了。
他沒辦法原諒,也沒辦法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無論是對這些人,還是對自己。
最初的時候他恨這些人,可是恨得久了,想得多了,他就開始恨自己,很多事情他都想不通,就像他想不通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他也想不通為什麽自己會想當然的隻給他媳婦攢了請穩婆的錢,懷胎十月,他有那麽多時間,明明這件事這麽危險,他也沒有為她多備著點錢,才有了後麵一係列的事情。
這是他一輩子的心結,是他對不起他媳婦,他不想原諒誰,也不想解開,隻想一輩子記著。
至於他們的兒子,他看著屋子外麵正在使勁鋸木頭的大個頭:“你最近是不是又下山去找那個小寡夫了?”
李守麥擦了擦頭上的汗:“爹,你不喜歡他?”李守麥正想說服一下自家爹,人長得多俊啊,那身段又好,十裏八鄉都不見得能找到這麽漂亮的一個哥兒了,就聽見他爹冷哼一聲。
“就你這樣,你不攢夠本,看你拿什麽娶媳婦。”
李守麥大驚,他居然被他爹嫌窮了,這還是親爹嗎。
林飄這邊下了山,二狗爹一路像吃了啞藥一樣不說話,大家到了山腳下,快靠近大榕樹的時候,看見熱鬨坐在一起的人,氛圍才好了起來。
最近因為大沈家的人已經很少出門到大榕樹下來坐,這塊地二嬸子就開始來得勤快了,她坐在這裏,正好有不少孩子的家長也在這裏,說起中秋要辦一桌好飯菜的事,看她準備得這麽下工夫,他們聽得也直犯饞,畢竟他們多少也是嚐過一些的,他們家孩回來也沒少和他們說今天吃什麽吃什麽,有多好吃,他們雖然不是學生,但也想吃。
正好這時候學生回來了,學生們各找各媽,聽見還在聊這個事情,就攛掇著說想和大家一起吃小嫂子和二嬸子家的中秋飯,幾個大人也正好有這個意思,二嬸子看大家這樣,就順勢一提不如大家到時候湊幾張桌子,全都一起吃中秋飯吧。
如此,中秋備菜的人數直接上升到了驚人的數字,原本還在攢小魚的木桶現在已經被大魚塞得要塞不下了。
大家準備東西的準備東西,湊桌子的湊桌子,又各自出了些蔬菜,網魚摸蟹撿菌子,把東西都湊得齊全了,平時嫌費工夫的事,現在大家一起做倒像玩耍一樣快活,又一人出倆銅板,把豬肉錢湊了出來,到了中秋的早上,嬸子們在院子裏就開始擇菜殺雞宰兔子,忙進忙出熱鬨得真像辦宴席一樣。
二伯娘病在家裏,最近一直沒見好,倒也不是病得有多嚴重,一個是她懶得出門走動嫌丟臉,另一個就是不想出門看見了家裏孩兒在沈鴻那兒上私塾的人家,看了心裏要堵得慌,她這樣想,自然是寧願在床上躺著養病。
玉玲也整天的關在自家院子裏不出門,隻有時候來伺候她的時候,她們婆媳兩個一起說說話心裏才舒坦一些。
如今正是中秋節了,二伯娘心裏就開始惦記出門了的沈波:“你說我兒今年也沒遞個信回來,不知道這中秋還能不能見著他。”
玉玲安慰道:“相公忙著讀書,哪裏像沈鴻他們那樣還有心情熱鬨,都說寒窗苦讀寒窗苦讀,這會子他們高興,以後咱們高興,不缺這一時半會的。”
她這樣一說二伯娘頓時更難受了:“沈鴻又在熱鬨什麽了?他還讀不讀書了?!”
玉玲這才發現自己說漏了嘴,她妯娌最近從外麵逛回來,沒少和她說外麵的事情,弄得她這個憋在家裏的人心裏發狠,一張嘴就壓不住了,扯著衣角泄恨:“還能是什麽,中秋,辦得可熱鬨了,讓所有在他那兒上私塾的學生爹娘都聚一起吃飯,聽說還請了裏長。”
這樣的風光本該是她家的。
二伯娘一聽這些話差點躺不住了,她躺在家裏半死不活還見不著沈波,他們在外麵倒是過得快活得緊,她也沒少聽人吹噓沈鴻那邊的飯菜多好多好,她躺得嘴裏發淡,他們倒是吃香喝辣了。
二伯娘翻身坐了起來:“玉玲,去燒灶。”
玉玲被她嚇了一跳:“娘!燒灶做什麽?!”
“咱們過中秋,咱們也吃!不就是等嗎,如今已經到了秋天,明年一開春就考試了,咱們走著瞧,看誰更出息,看誰熬得過誰!”
二伯娘病情一掃而空,開始準備燉雞。
林飄那邊中午大家吃了一頓簡單的,到了下午才上了正餐,拚了幾張大桌子流水似的上菜。
大家其樂融融,熱鬨得不得了,開席之後紛紛站起來又是謝裏長,又是謝沈鴻,然後謝林飄,謝二嬸子,來回謝了個遍,二嬸子哪有這樣被人看重過,樂得都要合不攏嘴。
大人謝完小孩又被提起來謝沈鴻,不過他們本來平日和沈鴻就處得不錯,並沒有多拘謹,反而胡天海地的扯了一大通,什麽以後學殺豬給沈先生吃肉,什麽以後幫沈先生做事不收錢,連以後娶了媳婦孝順沈先生這種話都扯出來了,弄得大人們啼笑皆非。
沈鴻坐在上麵受著,看著倒也不慌張,隻是說得太離譜的時候眼神有些遊離,仿佛在人群中找對方的家長,頗有點想讓家長快點把他拉下去的感覺。
謝過了師謝過了裏長,該謝的都謝過之後,該說的俏皮話都說完了,大家酒足飯飽,吃完飯之後有事的便先回家做事去了,沒事的便留下來收拾碗筷桌子,等收拾乾淨了大家又坐在一起,一起侃天說地,說孩子以後的安排,說盼著他好好讀書,打算前程,謀劃未來,互相約好以後發達了有機遇了可要互相幫扶。
最重要的還是等月亮,等著一起看十五的月亮。
但這回天色還早,林飄回到屋子裏,揭開另外蓋在竹籃下的一份菜,裏麵裝的是分出來的一份泡椒兔丁和菌子炒肉,在籃子裏油香油香的。
先前二狗爹嚐過他們做的泡椒兔丁,吃第一嘴的時候從沒嚐過這個味道,差點魂都飄了,後來就常惦記著,讓二狗聰明點多打點兔子,這樣好讓二嬸子做了之後再分些出來留著。
倒也不是留著自己吃,這樣好吃的東西,他心裏麵心心念念的,又難免想到,阿大也沒吃過這東西,就想給阿大也嚐嚐,不過他怕阿大不收,托林飄幫他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