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長看了看林飄的表情,知道這個哥兒是不好惹的,何況他今天的確受了大驚嚇,便安撫道:“肯定不能輕饒了他,他既然要跑到我們村子裏來害人,那就得打斷他一條腿一隻手,讓他以後不能再亂跑也害不了人!”
“不成,他做得出這樣的事情,如果我們對他動用私刑他也不會服氣,隻會更加的怨恨我們,到時隻要他還盯著我們,我們就沒有一天安生日子。”
在沈鴻能考上秀才之前他們應該會一直住在村子裏,如果林遠再來一次這樣的事情,這樣的風險太大了。
“那你的意思的……送官?”裏長頓時陷入了沉思:“林飄,我勸你一句你莫要生氣,你去將他送官,架著牛車去縣府上一來一回就要廢上一天了,費事費力不說,你是不知道,咱們現在的縣老爺是個和事佬,做什麽都講究以和為貴,你這一去,沈鴻也並沒有真的出事,說不定他覺得不是什麽大事也未必能有滿意的結果,不如咱們鄉裏自己解決了,免得受這個麻煩,到時候等他家裏人來了,我們也是要和他們說清楚,以後絕不允許他們一家再到外麵村子裏來。”
林飄卻從他的話裏聽出了另一層意思,縣老爺以和為貴至少是個和氣人,在現在的社會背景下做官的還能對百姓和氣至少不是個黑心眼的人。
“我不怕廢事廢力氣,這事得要個交代。”
裏長心裏暗暗讚許,這哥兒是個有主見的,
“那既然要告官,就不用等他家裏人來了,明天將我的牛車一套,咱們去縣府去!”
“那林飄先謝過裏長了。”
“不言謝不言謝,這點我還是應該做的。”
待到裏長離開,林飄敲了敲沈鴻的房門。
“嫂嫂請進。”
林飄走了進去,看著他躺在炕上的樣子,和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感覺那麽像,幸好這一段時間裏沈鴻長了點肉,看起來沒這麽虛弱可憐了。
林飄摸了摸他的臉:“可憐見的,今天飯都沒好好吃上一頓,嫂嫂去拿點東西來給你吃。”
沈鴻表情有些不自然,側頭想要躲開林飄的動作,但林飄的手心乾燥,貼在臉頰上的感覺很溫暖:“謝嫂嫂……”
林飄去拿了下午特意為他留的飯菜進來,一直都捂在鍋裏,灶裏一直有微微的火烘著的。
飯菜還是溫熱的,待到沈鴻吃完林飄才將要去縣府告官的事告訴了他。
“若是私刑處置了林遠,恐怕會引來非議,不如讓官府處置更名正言順。”
沈鴻端著碗,半垂的眼簾抬起來看了林飄一瞬,又垂了下去:“都聽嫂嫂的。”
另一邊二嬸子也還沒睡,等到沈鴻把飯吃了,林飄將碗送回去的時候,二嬸子聽見聲響急忙出去。
“飄兒,沈鴻把飯吃了吧?他有吃飯的胃口沒有?”
“都吃完了,都餓到現在了沒點胃口怎麽行?”林飄把乾乾淨淨的空碗給他看。
“那就好,能吃得下人就沒事,我聽說你要去告官,是真的嗎?”
“真的,裏長說咱們鄉裏自己解決,打斷他一隻手一隻腳,隻是我覺得這樣不踏實,萬一他更加心存怨恨了,以後的日子可要怎麽過?”
“倒也是,這種人你都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跑出來咬你一口。”說著二嬸子猶豫的看了他一眼。
“飄兒,還有個事我要跟你說,你別生氣,現在大盛和二狗還在屋子裏等著,他們知道自己做錯了惹出了大事,現在心裏可難受了,先前忙前忙後又要捉人,他們也沒來得及到你和沈鴻跟前來認錯,現在一直都在等著,等你照顧完沈鴻好叫你罰他們。”
“他們在屋子裏?”林飄往裏麵走,跨進門檻看見大盛和二狗。
大盛和二狗慌的不行,一看見他進來了,撲通一聲就在他麵前跪下了。
林飄歎了一口氣:“我知道你們也害怕,要是沈鴻真的出了什麽事,你們心裏這輩子也是過不去的,但這不是你們的錯,別人要害人,難道錯反倒在咱們被害的這一邊身上了?沒有這樣的道理。”
大盛和二狗低著頭,聽著小嫂子說不責怪他們,恨不得給自己兩耳光,不管沈鴻是不是他們的先生,要是因為他們的過錯害死了一個同伴,他們都會恨自己一輩子,趕到河邊的時候滿耳朵都聽著身邊的人說沈鴻死了,已經隻有出氣沒有進氣了,他們腦袋嗡的一下,感覺天都塌了。
林飄勸解了兩句:“快起來吧,我不想再多費口舌。”
大盛和二狗看小嫂子是真的累了,急忙站起身:“小嫂子,我們聽見了你說要去告官,我們也和你去。”
二柱不知道從哪裏冒了進來:“小嫂子,我也去!”
“去這麽多人乾什麽,你們還不如留在這裏好好溫書,去縣府人太多也怕照顧不到。”
二狗思索了一下:“我們是沒用的人,不去添事也對,至少要讓二柱去,二柱力氣大,壓著那個人,要是他半路想跑也有人盯著。”
林飄想了想:“行。”裏長年紀大了,他和沈鴻不算特別健壯的人,拉上二柱一起去,也算是一個壯丁。
“不過要先問問二嬸子的意見。”
“我娘肯定同意的。”二柱拍拍胸脯。
去縣府的人就這樣定了下來,到第二天天蒙蒙的時刻,裏長和他的兒子已經將牛車套好,帶上手腳齊齊捆住的林遠,林飄沈鴻二柱也坐上牛車,開始朝著縣府的方向走去。
牛車很慢,早晨的露水很重,空氣涼絲絲的,裏長的兒子叫周習善,此刻正掏出一個乾麵餅出來準備吃。
晨光熹微中,他側過頭來對著林飄靦腆的笑了一下,將餅掰成了兩半,其中一半遞給他。
林飄有些吃驚,一時也不知道接還是不接,餘光看了看旁邊的裏長,裏長似乎沒什麽反應,林飄便接過了餅子,將餅子掰成三份,兩份分給了沈鴻了二柱。
牛車一直走到中午,裏長看著前方說道:“到縣府了!”
果然一進了縣府,感覺和村子裏完全不同,這裏房屋相挨,路上行人頗有一些,家家戶戶在門前做些小生意,賣餅的,蒸包子的,賣小餛飩的,沽酒買花的,都支著小攤在家門前,低矮的屋簷壓下來,燕子在簷下築巢。
林飄好久沒吃小餛飩了,想著等會把林遠的事情解決了,空閒時間來吃碗小餛飩。
縣府裏的人見多了牛車也沒什麽好在意的,隻是看見牛車上還綁著人,當即多生出了一個心眼打聽道:“老人家,你們那裏來的,這牛車上的都是你家裏人嗎?”
裏長擺擺手:“我們是來報官的。”
周習善同周圍關注過來的人說到:“這人逼我們村的寡哥兒改嫁,人家不願意,就想要害了人家的小叔子,幸好小孩福大命大,鬼門關裏轉了一圈才回來的。”
四周的人一聽頓時嘩然起來:“怎麽有這樣的事情。”看向林遠的眼神也厭煩起來。
他們往牛車上一看,看見林飄:“這就是那位寡夫吧?”
“難怪,長得真俊。”
“怎麽這麽年輕就守寡了,這看著還沒二十吧?命苦啊。”
這種充滿了感情糾葛和仇殺的故事一下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
“走走,過去看看。”
“咱們去衙門看縣老爺怎麽審這人,少說也得三十大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