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林飄起了個大早,支起窗戶外麵涼絲絲的空氣就沁了進來,本來還想睡個回籠覺,奈何古代的夜晚沒有娛樂,夜裏睡得太早,膛著眼睛抱著被子好一會,也沒能睡著,隻能撐個懶腰起床。
中午再睡吧。
走出房門踏進院子,一扭頭就看見另一邊房門已經打開,沈鴻坐在石階上,手裏執著竹簡,另一手握著刻刀,微垂雙眼,正一筆一劃刻著字。
林飄第一次早上起這麽早,還以為自己起得夠早了,沒想到沈鴻已經借著天光開始了一天的學習,於是輕手輕腳走過去,繞到沈鴻身側,看他在刻寫什麽。
沈鴻平日不做農活,常年讀書沒曬過什麽太陽,皮膚白皙,在清晨微涼的空氣中格外的白,臉上細小的絨毛在晨霧中立了起來,看得林飄想上手揉揉他的臉。
沈鴻察覺他靠近,抬起頭來,眼眸明亮而內斂:“嫂嫂起這麽早。”
林飄差點臉紅:“還好還好,你什麽時辰起的?不要起太早了,睡飽重要,對眼睛好。”
“天光亮了才起,不傷眼睛。”說完沈鴻又垂下眼,繼續刻著手中的竹簡。
林飄湊過去看了一眼,雖然隻大致認識幾個字,但看得出是三字經,暗暗咋舌,沈鴻這一手刻字莫非是練過,刻得相當有型有款,之前沒細看,現在細看下來頗有點瘦金意思,既不廢力氣,又十分的漂亮。
“你練過刻字?”
“在先生私塾時,有時先生也用竹簡謄抄。”
“原來如此,辛苦你了。”
沈鴻握著刀筆的手微微停頓了一下:“還好,並不辛苦。”
林飄心想難怪一開始他提出用竹簡的時候沈鴻看起來沒有一點抗拒,原來也不算稀奇事,看來這年頭的讀書人都很窮,就算是考上了童生的老王,也要靠壓榨小學徒刻竹簡來省經費。
天光一亮,二柱就被他娘催著起了床,麻利的梳洗挽起發髻打開了破舊的院門。
林飄看二嬸子起床了,一路尋摸過去,進了院子就看見二嬸子正站在土灶架著的大鍋前開始燒水,兩瓢井水倒進去,輕手輕腳的臥了四個雞蛋進去。
她看見林飄進了院門,在晨霧和土灶的煙火氣中一路小跑進來,停在她身旁的十分乖覺的模樣,看得她滿心憐愛,她原還有個大兒子,和林飄現在差不多的年紀,雖然不是哥兒,但她看林飄就像自己生了個乖巧伶俐的哥兒似的。
“嬸子起這麽早。”
“這還早啊,一會還得去山上摘菌子,晚點好貨色都要被別人摘走了,對了飄兒,咱們的雞蛋可經不起一天兩個的吃,我算了算,一人一個,一天四個,不礙事吧?”
“不礙事,二柱腦袋聰明著呢,不缺一個半個的雞蛋。”
二嬸子手腳麻利,煮四個雞蛋又蒸了半屜南瓜紅薯,乾巴巴的吃過早飯喝上一大碗水,在籃子裏踹上一個大紅薯就提著籃子出門去了,出門前還不忘回頭叮囑。
“飄兒,可得盯好我家那猴兒!”
林飄在南瓜裏抬起頭來:“好的嬸子,不聽話我揍他。”
二嬸子滿意離去,一旁啃紅薯的二柱暗暗扁嘴。
沈鴻坐在一旁,聽著這樣的拉家常,神情很平靜,他有種過於早熟的氣質,讓年紀小小的他顯得十分沉穩。
三人吃完早飯,就聽見一疊聲美滋滋的叫喚:“小嫂子,小嫂子。”
啪啪啪的腳步聲,二狗提著一個半舊的大藤編籃子探進頭來:“大家都在呢?”
他大搖大擺走進來,把籃子往灶角上一放:“小嫂子,我娘讓我帶來的花生,咱現在煮著吃嗎。”
說著又看向沈鴻:“沈鴻,我今天也跟你來學認字了。”
沈鴻點了點頭,不做其他表示,垂下頭端起碗默默喝水。
二狗長了個機靈又賴皮的長相,細鼻梁,薄嘴唇,曬得糙黑,和二柱比起來,他才是真猴子樣。
林飄站起身:“你吃東西了嗎?”
“沒呢。”
“那先來吃點,吃過了去學認字。”
二狗一臉高興的跟著他湊近爐灶,一揭開蓋,一陣水蒙蒙的氣四散開,他定睛一看,頓時苦了臉:“怎麽也是苕啊。”
還以為小嫂子這裏有好吃的東西呢。
林飄一聽他這話就知道吃貨無疑了:“先墊點,中午弄好吃的。”
“還是小嫂子好。”
二柱看他這個熟絡勁,在旁邊聽得老大不高興:“小嫂子小嫂子的叫,是你小嫂子嗎?”
“怎麽不是了,我娘讓我這麽叫的,小嫂子不也沒說什麽嗎,你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二柱不爽的看著他:“哼,你一個後來的,叫得再親也沒用。”
林飄拍了拍籃子:“欸欸,我這裏可不興比這個啊,什麽先來後來的,誰書讀得好誰就是最厲害的。”
二狗滿臉得意:“就是,我可比你聰明多了,看誰比得過誰。”
二柱憋氣,但想到昨天那幾個字自己都還沒認清,頓時有些泄了氣。
林飄揭開籃子上的麻布一角,裏麵是滿滿一籃子的花生又看向二狗:“都淘洗過了?真是辛苦你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