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聽見聲音,快步走進來,給他倒了茶水,喂到他唇邊。
林飄喝了水,感覺好了一些,身上酸痛得很厲害,腰腹大腿甚至連帶著小腿都是酸痛的,牽一發而動全身,林飄隻能躺著。
幸好身上是清爽的,後麵他有些昏過去了,也不知道是誰給他處理的,身上乾乾淨淨,還穿了一套整齊的裏衣裏褲,起床這一刻不會太尷尬。
“夫人,廚房準備了粥,喝些粥吧。”
林飄覺得沒有胃口:“喝點米湯吧,才睡醒一點胃口都沒有。”
秋雨點頭,給他送了米湯進來,服侍著他喝了半碗,然後又去了外麵。
林飄讓她去外麵候著,自己一個人躺著緩一緩更好。
林飄拉開自己衣領,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情況,默默收回了視線躺好。
慘不忍睹。
林飄感覺身上有些黏,伸手探進衣衫裏,在有些刺痛的地方摸了摸,臉色變了好幾下。
沾著的東西手感微黏微滑。
沈鴻是故意不給他清理乾淨嗎?把東西弄在他胸膛上?這個混蛋。
林飄試著聞了聞,臉色平複了下來,是乳白的藥膏,稍微沾一點在指尖放在鼻端下聞,就能聞到濃鬱的藥香。
林飄安心躺下,想沈鴻這麽講究的人,也乾不出這樣輕狂的事情,安慰自己的時刻,心裏想到昨夜沈鴻抓住他腳踝時的恐怖,又覺得自己對他的評價未必準確……
林飄躺了一會,就聽見外麵傳來秋雨的聲音:“沈大人。”
沈鴻回來了?
林飄立刻閉上了雙眼,繼續裝睡。
門被推開,腳步聲靠近,一直停在床邊,然後是衣料的摩挲聲,像是沈鴻停在了床沿。
沈鴻看著林飄的麵龐,很快發現他神色微微有些緊繃,眼睫也時不時輕顫,顯然是在裝睡。
是不願看見他嗎。
沈鴻心中輕歎了一口氣,半跪在腳踏上:“飄兒,起來吃些東西吧。”
他輕聲的喚,像是要把林飄從睡夢中喚醒,林飄隻能睜開了眼睛,對上正在床畔看著自己的眼眸,沈鴻眼眸低垂,目光柔潤,是一種能滴出水的溫柔,仿佛這個時候林飄就是起身扇他兩個耳光,他都能如此溫柔的受下。
林飄在他的眼神中感覺好多了,原本蜷縮起來的精神開始慢慢舒展,他其實挺擔心一睜眼就看見沈鴻興高采烈的表情,那他估計要無地自容了,要是沈鴻再說什麽,飄兒,昨夜太棒了,他馬上梆梆給沈鴻兩拳。
林飄張了張嘴,輕易冒出來的第一句話便是:“沈鴻,我好痛……”
他也想牛.逼一下,表示灑灑水啦,根本不是什麽大事情。
可是真的很痛。
不後悔,但是很痛,對著愛的人,就變得更難忍耐,隻想要傾訴,隻想要得到安慰。
沈鴻俯身,抱住林飄肩背:“飄兒,抱歉。”
“你別說抱歉。”
林飄在他懷裏緩了緩:“我的意思是,現在很痛,之前其實還好,一半爽快一半痛吧。”
看得出來沈鴻私底下提前做過功課,詳細的流程他都懂,而且關鍵時刻也都做得還行,至少不會讓人傷勢慘重。
沈鴻安撫著他,又道:“你先喝些軟粥,吃些東西身上有力氣會感覺好一些。”
林飄點了點頭,沈鴻便去取了粥來,守在床榻旁,一勺勺吹去溫度喂在林飄嘴邊。
前麵有了米湯開胃,現在吃米粥,林飄感覺也比較順滑好咽,便斷斷續續的吃了大半碗。
吃過米粥,林飄暫時下不了床,沈鴻便讓人送了熱水來,伺候他洗漱,然後為他擦手腳,又給他身上有破皮傷口的地方擦了一邊藥。
至於某處,林飄主張不用上藥了,沈鴻卻堅持上藥,並且用誠懇的眼神看著他。
“相信我,飄兒。”
林飄:“……”
“飄兒,我希望你能快一些恢複。”
林飄隻能接受,想著上藥而已,沈鴻話也不是白說的,動作輕柔端正,裏外仔細的塗了一層,便為林飄穿好衣衫,蓋好薄被,自己站在床榻旁,將指節上的藥膏細細擦乾淨。
林飄見他擦手指的動作,默默把頭別開了。
沈鴻的手生得好看,林飄不是第一次注意到這一點了,可如今見他手指指節分明,段段修長,手背青筋微凸圍繞,就覺得有些色氣。
沈鴻看見林飄這細微的動作,擦乾淨便把帕子扔開,一直在房裏陪著林飄,端茶倒水,說些閒話解悶。
沈鴻以為林飄醒來,免不得要斥責他一番,或是覺得難堪,他昨夜的確有些過火,林飄卻並沒有說他什麽,隻是默默的躺著養傷。
林飄見他默默守在一旁,隱約有些做小伏低的感覺,便伸出了手。
沈鴻見狀湊上來:“飄兒。要什麽?”
“要你。”林飄讓他低下一些,然後伸手抱住了他的肩膀:“沈鴻,我沒有怪你。”
沈鴻感受著林飄的懷抱,伸手托住他的背,讓他能少用一些力氣。
“你今日沒事了嗎?”
“是,飄兒要做什麽?”
“我要你陪著我。”
“今日的時間本就是用來陪你的,我寸步不離。”
沈鴻知道林飄是個臉皮薄的人,過去他們之間還不算有什麽,都是事事避開丫鬟們的,如今他身體不適,沈鴻自然要親力親為的照顧。
沈鴻上了床榻,在這寬敞的大床內側坐下,靠在背靠上,取了幾本書放在內側,和林飄一起看書,或是念書給林飄聽,林飄聽得高興,時不時聊幾句。
“這書生真蠢,他若是不死等,直接回去,說不定兩人都撞見了。”
“大約是為了讓他倆錯過,硬是安排這樣的戲碼。”
“你翻翻前麵,說這個書生俊朗嗎?”
沈鴻翻了過去,仔細找到了外貌描寫:“說他俊逸非凡,貌如潘安。”
林飄覺得無聊:“這些書都這樣,書生總是俊朗得不行,但也看不出是哪裏俊朗,一句話就帶過了,一點沉浸感都沒有,倒是描寫起美女來,第一麵,第二麵,第三麵,次次都有不同的美,寫那個手,那個腳,那個眼睛鼻子嘴,都寫得細得很。”
林飄偏頭看向沈鴻:“要真是像你這樣俊朗非凡,貌如潘安的人,也應該是這種美人的寫法,一舉一動都該仔細描摹才對。”
林飄可不是在對沈鴻放彩虹屁,這本就是實話,別人瞥一眼過來是瞥一眼,沈鴻瞥一眼便是天光動搖,別人穿個薄衫就是薄衫,沈鴻穿同款薄衫就是吳帶當風,曹衣出水。
沈鴻知他喜歡自己的好看,林飄若是時時瞧見他便能有這樣的好心情,便能多愛他一分,這番容貌倒也算了有了大用處。
“飄兒在我眼中何嚐不是那書中美人,一舉一動都如詩如畫。”
林飄不是很懂自己哪裏如詩如畫了,但沈鴻喜歡就好,大概這就是文人濾鏡吧,於是順勢點了點頭:“我本就好看,你這樣覺得也不稀奇。”
沈鴻淺笑了笑,放下書傾身過來,林飄頓時有些警惕:“乾什麽,你不要太過分啊。”
沈鴻將手探進薄被,按在林飄的腰身上,一下一下輕輕的揉捏按摩著。
原來是按摩,林飄費力的調整了一下姿勢趴好享受著,讓沈鴻仔仔細細的給他按著肩背,感覺身上的酸痛有稍微散掉一些。
林飄趴在枕頭上歎氣:“真是怪了,腰背疼就算了,連腿都疼。”
沈鴻便一寸寸仔細的為他揉捏按摩,那雙手炙熱,隔著柔軟的裏衣,溫度舒適的沁進肌理,力度也拿捏得剛剛好,因為太舒服,林飄有些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雖然睡得不沉,但在這種安寧的狀態裏沉浸了許久,過了好一會才緩緩睜開眼。
沈鴻就這樣從中午陪他陪到了下午,一直到晚上,秋雨都沒什麽機會進來,也不敢和小月和娟兒說這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小月和娟兒見小嫂子整天整天的沒出門睡覺,隻以為是夜裏累著了,白天多睡會,便也不好意思來打擾。
秋雨在外麵候著,兩人又一起待了一個白天,不知道裏麵發生了什麽,眼看要入夜了,兩人又要睡在一起,叫她如何不著急。
秋雨乘著送晚飯的功夫,一直在觀察夫人的臉色,但也看不出什麽來,無悲無喜的。
林飄坐在桌邊,怕被秋雨她們看出什麽,特意武裝到了表情,讓自己的臉不要流露出什麽。
秋雨一直在看林飄,希望林飄若是有什麽事可以給自己遞一個眼神,結果林飄什麽反應都沒有,隻是表情木木的坐著等菜上齊。
秋雨心痛得厲害,雖然知道沈鴻才是這府裏一手遮天的人,但她跟著林飄這段時間雖然不是什麽經年的情分,但林飄待他們好,又為他們著想得多,是一等一的大好人,不該受這樣的罪,還是忍不住撲通一聲跪下了:“沈大人,夫人身子沒好,今夜讓他歇去小院那邊,由我們伺候著吧,也不擾了大人夜裏休息。”
林飄看著秋雨有些悲痛的眉眼,感覺事情仿佛有點不對,在這僵持的氛圍中,好一會林飄才get到秋雨的意思,於是擺了擺手:“秋雨,沒事的,你下去吧。”
林飄不說話還好,林飄一說話,秋雨簡直哇的一下,眼淚就飆出來好大兩顆,哧溜一下就從眼睛墜到下巴了。
林飄感受到了一種濃厚的苦情劇範圍,撓了撓下巴:“真的沒事,沈鴻對我挺好的……”
“夫人……”
“真的挺好的,這是我倆的……玩法,你不要太緊張。”
秋雨的臉瞬間漲紅,舌頭也打結了,差點結巴:“那奴婢退下了。”
說完急忙起身離去,跑到屋外差點找個地縫鑽進去,急忙扇了扇臉上的熱氣。
夫人竟然……喜歡這樣!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啊……
秋雨離去,林飄急忙對沈鴻劃清界限:“並不是真的喜歡的意思啊,下次不許這樣對我。”
沈鴻看著他。
下次。
唇畔帶起淺笑。
“是,往後隻會,一次比一次更好。”
林飄看他一本正經說話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在說什麽未來的大發展……
林飄懶得理他,吃了晚飯和糕點之後漱口擦嘴,由沈鴻將他抱到床榻上去歇息,為他整理枕頭被子衣物,山子半途送了東西進來,沈鴻便去書房處理了一會,沒多久又回來陪他,一直到夜裏睡下,林飄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枕著他手臂睡了過去。
林飄養傷的第二天,消息傳到了二柱那邊,倒不是林飄的事被二柱知道了,而是沈鴻被設計的事被二柱知道了,二柱便衝上門來,說什麽也要幫沈鴻弄死那幾個癟三,來了自然要拜見一下林飄,林飄隻能臥病在床,隔著簾子和二柱說了幾句話。
二柱很擔心他的身體,過往都好好的,現在又是夏天,天氣最熱的時候,怎麽會說病就病,於是讓人送了不少藥材過來,什麽虎骨人參之類的東西,都是他平時用來補筋骨的東西,想要讓林飄提升一□□質。
林飄躺了兩天,終於恢複了,第二天下床是能下的,隻是行動間還是不自然,便多休養了一天,等到各方麵都恢複得差不多了,隻身上的酸痛感還剩大半,也算勉強好了起來。
期間有一點林飄很欣慰,沈鴻並沒有開了葷便食髓知味纏著要做什麽,平日兩人依然是如過去一般相處著,一起吃飯,一起談話,一起睡覺,沈鴻並沒有因此而變得輕浮,這一點林飄也有些意外,對沈鴻的自製力又有了更深的認知。
他們之間的確也親密了很多,這種無形的親密就像一種烙印,牽扯在兩人之間,一個眼神,一個細微的動作,彼此都能感受到那種暗流湧動,或者叫做,如膠似漆?
林飄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感情的氣場是真的可以實質化的,隻在兩人之間感受得到,像是隔絕了所有的人,出現了一個隻屬於他倆的小世界一般。
林飄不知道沈鴻是怎麽處理外麵的事情的,這幾天他基本都在家裏活動,秋雨她們每日便給他燉各種補養的湯,顯然是怕他身體吃不消,就連日常的飲食,每日早晨和傍晚都多了一盞養生肉骨湯,用各種藥材和脊骨清燉而成。
林飄修養了幾天之後,一切便大好了,又開始活蹦亂跳,這中間何若來求見過,這個消息倒是沒遞到林飄麵前來,是隔了好幾天,夏荷才私下給林飄說了一嘴,說是沈大人囑咐把人攔下了,並且不要告訴他。
夏荷心中把林飄當主人,這府中上下的事情,自然沒有瞞著他的道理,便私下透露給他,讓他心裏好有個大概。
林飄點了點頭,也不知道何若還在找自己做什麽,結果沒多久,就聽見說何若要出嫁了,嫁到上京之外,給一個州府官當正妻,這消息先放了出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虛,所以先擺出了架勢,防止被追究責任。
安侯算是陛下的姑爺,何若雖然是庶子,但也算是半個親戚,沈鴻這件事不好在明麵追究,但這些人很大概率要吃不了兜著走。
隨即林飄便聽聞,沈鴻主張清本正源,對世家施行更嚴厲的律法,將世家各檔次身份的例銀削減,減少國庫開支。
沈鴻直接和世家乾上了,世家也拿他沒辦法,因為皇帝是尊重他想法的,或者說,這本來就是皇帝想做的事情,隻是看誰有膽子來做旗手而已。
沈鴻不止提出削減這部分人的銀錢,更是提出了一個詳細的準則,又附帶一個規劃方案,然後打算用這筆銀錢發放下去,補貼給基層的童生和秀才,建立小型私塾,他們免費授課教識字,能從本地官府每月領到這樣的一兩補貼銀,若是教的人超過五十個,便能領到二兩,每人不能授課人數不能同時超過一百個,為了防止冒領銀錢,每個弟子在冊時間不能超過六個月。
這算是一個,六個月基礎免費識字普及教育活動。
這個計劃對林飄來說並不算驚訝,但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簡直的驚雷一般,消息一放出來,天塌地陷一般的感覺。
世家大族覺得他瘋了,小中產百姓覺得他是聖人,底層百姓並不太懂這個消息意味著什麽,隻知道免費識字可以省錢,感謝一下這個菩薩也就過去了。
世家自然知道識字的好處,他們同那些蒙昧愚蠢的平頭百姓拉開距離就是因為他們識字,他們代代識字,能夠學習,能夠讀誦經典,觀摩前人的經驗,而沈鴻這一個舉動,等同於讓世上大部分該被他們踩在腳下的人,處於了和他們相同的平台,雖然他們的起跑線依然在很前麵,但這些一輩子都沒資格給他們提鞋的人,卻有機會一窺這個更好的世界了。
而沈鴻的意思很簡單,他隻是想提拔人才,進入賽道的人越多,能提拔出合適人才的概率越大,不止是對於當下的大寧,對於未來的大寧,這個決策能改變一切。
沈鴻如今四處活動,二柱見他整日繁忙,世家吃了大虧,他卻不急著收拾設計他的那幾個人,猶如貓捉老鼠一般,隻冷眼看著他們強撐又有些心慌的模樣。
二柱自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二狗卻猜了一個大概,見沈鴻如今幾番活動,心裏也知道沈鴻已經忍耐不了,想要求一個賜婚。
即使皇帝已經暗示不可能,他依然要求一個賜婚,他要娶林飄。
也不知道最近是發生了什麽,沈鴻這個念頭突然如此的濃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