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2 / 2)

周二郎不搭理她,一甩袖子,頭前走了。

周鳳英翻了個白眼兒,“爹,你瞅你兒子白眼兒狼不,俺早上給他煎蔥花餅,一根一根兒掐得全是小嫩蔥,他吃完就給俺甩臉子。”

老頭兒嗬嗬笑著偏袒小兒子,“那你指定是那兒得罪他了,二郎不是那不講理的人。”

“你就偏心眼兒吧,將來端屎倒尿你可得找老二,別找俺和大郎。”周鳳英沒好氣道。

老頭兒忙擺擺手,“別別別,他那臭乾淨勁兒,爹可用不起他,還得是閨女你來。”

周老太太憋不住笑了,道,“行了你,別逗她了,那個娃子你不是心肝兒肉呀。”轉過頭又對閨女道,“別嘴貧了,去看看二郎找蘭姐兒啥事兒,趕緊解決了,別耽誤他讀書。”

“還是俺娘會說話。”周鳳英樂嗬嗬追著閨女出去了。

蘭姐兒現在大了,周二郎不想當著人的麵兒教她,讓娃子難堪,讓朱氏帶著兒子出去玩兒。

周錦鈺一看這架勢,就知道蘭姐兒大概率要挨罵,因為爹向來是當麵誇人,背後教人,他單獨叫你的時候,八成沒啥好事兒,給了姐姐一個自求多福的小眼神兒,很有那麽幾分幸災樂禍,被蘭姐兒伸手輕捏了一下他的小臉蛋兒,跑開了。

屋子裏就隻剩下蘭姐兒和二舅兩個人,她開始有點兒忐忑起來,平時她就有些怵二舅,二舅天生就和家裏人不一樣,和村裏其他人也不一樣,帶著與生俱來的貴氣,仿佛合該就高高在上讓人仰望。

“坐吧。”

二舅語調平緩,聽不出什麽不妥,蘭姐兒仍舊感受到了淡淡的壓迫感,磨蹭著挪到椅子前坐下,期期艾艾叫了聲,“二舅。”

周二郎自是知道外甥女兒有幾分怵他,怵他才好,說話管用,鈺哥兒不怵他才叫人發愁呢,上次揍一頓第二天就跟沒事兒人一樣,以後長大了指定不好管。

“二郎,你找蘭姐兒到底啥事呀?”話音未落,周鳳英推門兒進來,屋子裏略緊張壓迫的氣氛一掃而空,蘭姐兒看到她娘進來,莫名鬆了口氣。

周鳳英進屋,一屁股坐到了二弟的床鋪上,周二郎看了她一眼,他很不喜歡別人坐他的床,不過對象是周鳳英,坐就坐吧。

周鳳英還能不了解自己二弟,她就是故意的,誰讓二郎剛才給她甩袖子,一挑眉道:“看俺乾啥?咋,嫌俺坐你床鋪了。”

“不敢,大姐想坐就坐,躺上麵打滾兒都成。——不過,二郎跟蘭姐兒說話,希望大姐別隨便插嘴,有意見憋著。”

“你——”周鳳英被二弟噎住。

周二郎不理她,轉過頭麵向外甥女兒,緩聲說道:“蘭姐兒,你再過兩年就該議親了,低娶高嫁,舅舅就你這麽一個外甥女兒,自然希望你嫁得好,隻這高門大戶的好人家向來規矩也多。退一步說,就算不是高嫁,若想將來公婆認同,夫君喜愛,也是要有很多東西要學習的,蘭姐兒你願意學嗎?”

古人女子早熟,十三、四歲嫁人的比比皆是,甚至大乾朝剛建立初期,為了儘快恢複戰亂中流失的人口,朝廷曾要求女子滿十四歲必須出嫁。

雲娘當初嫁給周二郎的時候亦不過剛滿十四歲,兩個人沒有什麽山盟海誓至死不渝,卻也細水長流,夫妻和睦。

那個少女不做夢,尤其是情竇初開懵懵懂懂之時,對未來的想象那都是不現實到沒邊兒,蘭姐兒雖然才十二歲,但平時和王老七家閨女已經開始偷偷討論有關未來夫君的話題了,但是被大人問起,還是忍不住羞得小臉兒紅了,含含糊糊點了點頭。

見外甥女兒點頭,周二郎又道,“蘭姐兒大了,會打扮自己了,二舅瞅你今天這身衣裳很好看,頭上的珠花也漂亮,穿出去以後大家都誇你了嗎?”

“啊?”蘭姐兒抬起頭來,有些跟不上二舅的思路,怎麽突然扯到衣裳上去了,不過她仔細想了一下,好像還真沒有聽到有人誇她,就連最好的朋友王老七家閨女看到她的新衣服和新頭飾也隻是敷衍地說了句還行吧,就不願意再跟她討論,最近幾天也沒有來找她玩兒。

至於其她人,看向她的目光好像也不太像誇獎的樣子,最氣人的是碰上那高氏,那高氏竟然還陰陽怪氣地說,“呦,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那家千金大小姐呢,這細一瞧,才發現是和離娘子家的拖油瓶子閨女呀,瞅瞅這綾羅綢緞的,咱周家莊這小地方可放不下你了。”

這會兒想到高氏這話,蘭姐兒仍就氣得紅了眼圈兒,越不讓她穿,她就偏穿,和離娘子怎麽了?我娘有本事賺錢給我買,我憑啥就不能穿了,就要穿,不光穿,還每天不重樣兒,氣死你們!

蘭姐兒委委屈屈講了自己的遭遇,周鳳英氣得騰!就站起來了,被周二郎強行按下去,對外甥女兒緩聲說道:

“二舅很理解你,人爭一口氣,佛爭一柱香,有氣性是好的,人若沒了氣性,唯唯諾諾叫人瞧不起,但光有意氣之爭可不行,還得多動腦子,高氏這種人自不必多說,可你最好的朋友都沒有誇你,還同你疏遠了,蘭姐兒有沒有想這是為什麽?”

蘭姐兒道:“俺有的,她沒有,她妒忌俺。”

周二郎:“不錯,你能想到這一點兒,很好,是個有心眼兒的孩子,二舅再問你,族長家小孫女兒穿金戴銀,有人因為妒忌她而不和她玩兒嗎?高氏見了她會說她不配穿麽?”

蘭姐兒低下頭去,“俺那能跟她比,人家是族長家的孫女兒,一堆人扒著她呢,至於那高氏,人家本來就是千金大小姐,平時就穿的是綾羅綢緞,她有什麽好說的。”

周二郎沒接話,起身給外甥女兒倒了一杯水,放了一顆給鈺哥兒買的糖,又給大姐倒了一杯,什麽也沒放。

見外甥女兒臉上若有所思,這才緩聲道,“你說得很好,咱們周家隻是普通農戶,不是什麽豪紳富戶,甚至連小地主都算不上,現下靠著雙手努力奮鬥,有了那麽一點兒小錢,日子稍微比以前好過了一些,但我們的身份地位卻還停留在以前,並沒有上去。”

稍頓,“所以,現在穿這些與我們身份極為不匹配的東西,就叫不合時宜,非但得不到你想要的尊重,還會招惹無數惡意,蘭姐兒能明白嗎?”

周二郎沒有上來就指責蘭姐兒的不對,更沒有直接把自己的意見直接灌輸給她,而是循循善誘,把道理掰碎了,一步步引導著蘭姐兒自己得出結論。

人喜歡跟別人對著乾,肯定不會跟自己對著乾,蘭姐兒自己把事情想通透就好辦了,周二郎放她離開,讓周鳳英留下了。

外甥女兒身上的問題是很多,卻不急於一時解決,一下子在她身上挑出一大堆毛病,不要說是孩子,大人也是很難接受,沒人喜歡被否定,況且蘭姐兒本就有些敏感自卑,還是應當以鼓勵為主。

周鳳英其實也不想讓閨女太招搖,她給閨女做那些衣裳是想著閨女出門兒時穿的,但小姑娘愛俏,見了新衣裳就不想穿舊的,磨著非要穿,她見不得閨女小可憐,就答應了。

她知道剛才二郎那番話是說給閨女聽,更是敲打她的,但二郎說得有理,她不服不行。

剛才有些話當著小姑娘不好說,現在隻剩下姐弟倆人,周二郎肅了神色,語氣也硬起來,“大姐,以後蘭姐的教養問題交給雲娘。”

“啥意思你周二郎,俺才是她娘。”周鳳英不乾了!

“沒跟你商量,我早就跟你說過,蘭姐兒過繼到我的名下,她的事兒我說了算。”

“算,算,算什麽你算,俺自己閨女,憑啥交給雲娘管教,雲娘哪兒比俺強了,還沒俺能乾呢。”

周二郎抬起眼皮,一字一頓道:“雲娘比你討男人喜歡,雲娘比你更了解男人,蘭姐兒將來若有雲娘的一半兒,你也不用操心她的後半輩子了。”

周鳳英噎住!

周二郎又道:“蘭姐兒成不了你,她沒你那份潑辣,讓雲娘教她,比你教她更合適,單就細心你就不如雲娘,蘭姐兒如今大姑娘了,身材抽條兒,長得也俊,每天去找王老七家閨女玩兒,王老七家住村外你不知道嗎?他家鄰居是個老光棍兒你想到過嗎?”

周二郎這話一說,周鳳英的臉色瞬間變了,“誰敢!看俺不剁了他。”

“所以說你根本不了解男人,下半身的玩意兒,激動起來哪還有什麽理智可言,你自己不看好自己的閨女,指望著男人有什麽理智可言嗎?”

周鳳英嘴上硬,身上早已經被嚇出了一身冷汗,村裏閨女被人糟蹋的事兒不是沒有發生過,二郎的擔心是有道理的,閨女若是出了什麽事兒,她還賺什麽錢,這輩子都好不了了。

到時候即便剁了人家又有什麽用,一切都晚了。

見大姐害怕,周二郎緩和了語氣,“我已經跟薛良那兒通過話了,回頭兒讓蘭姐兒跟著他家大姑娘一塊兒學習,在那之前先糾正蘭姐兒一些毛病,免得去了被人輕視瞧不起。”

他今天這番話,大姐應該多少能聽進去一些的。

距離秋闈隻剩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周家一家人都變得有些緊張焦慮起來,朱氏甚至白天都不敢讓鈺哥兒進屋,唯恐打擾到丈夫讀書,周老爺子原本隻有初一十五燒香,現在恨不得一天燒三次。

反倒是周二郎自己顯得十分淡定,他對自己的才學有足夠的自信,至少鄉試這一關對他來說算不得有什麽難度,他唯一擔心的就是身體,這段時間在家裏睡得好,吃得好,喝得好,是的,他感覺自家的水都比書院裏還要清甜上幾分。

再者,每天早晨起來和兒子跑跑步,晚上一家人出去遛遛彎兒,妻子體貼,兒子可愛孝順,他感覺自己的身體狀態前所未有的好。

這天中午,爺倆兒躺在床上午休,有一搭沒一搭得聊著天兒,周錦鈺的眼皮子開始打架,周二郎最喜歡兒子犯困時的萌樣兒,每天的一大樂趣,周錦鈺的意識已經遊離,眼瞅就要睡著,院子裏突然傳來一句吆喝,“請問這是朱雲娘夫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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