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板晾著她們,她們也晾著趙老板,就比誰耐性更好。
耐性好,就贏了。
燕明蕎到底是年紀小,她怕趙老板等不住,乾脆就不等了,但沈氏說,連後頭的經營分成都沒談,怎麽可能直接就走了,不可能這樣。
就算趙老板走了,再找別的商人就是了,也不是非他不可。
燕明蕎最聽沈氏話,母親說等那就等。
沈氏趁著這兩天讓國公府的管事去外麵打聽打聽趙老板,一看為人,二看有沒有犯過事兒,三看靠山是哪個,若是都沒事,就可以考慮和他合夥做生意。
光查這些就得幾天。
沈氏覺得明蕎可以學學她二姐姐,燕明玉就很沉得住氣,入冬之後燕明玉恨不得長在屋子裏,能不出門就不出門,巴不得多等幾日在屋裏暖和著呢。
燕明玉是真不急,她覺得聽母親的準沒錯,趙老板不等,那還有劉老板李老板。她們找別人做生意,是難了點,就不如她和妹妹合夥。
姐妹倆做生意,主要看情分,她這邊出方子,妹妹管賬,兩人都知足,計較的還少,哪兒像和趙老板談生意這樣。
趙老板步步緊逼,全是算計,他人不是盛京人,沒準哪天就跑了,和他做生意別想著各退一步,大家都賺錢,誰多一點誰少一點都會在乎。
這種時候若是退了人就覺得你好欺負,到南方天高皇帝遠,更管不到了。燕明玉覺得母親說的也沒錯,有些事是的確要自己管著,但她一天最多抽出一個時辰來,再多就不行了。
燕明玉也並非耐得住性子,而是不缺錢,她覺得想吃烤鴨想賺錢的是趙老板。
趙老板的確急,但他做了許多年生意,自然知道這種時候更急不得。
他去禹州開鋪子,那燕國公府的也能賺錢,隻是賺多賺少之分,他不信燕家兩個姑娘能真放著賺錢的生意不做。
他可是知道,這越是有錢的人,越愛錢。
趙老板先等了兩日,這兩日也沒去吃烤鴨,也沒讓小廝丫鬟帶。
他又在城南找了一家烤肉鋪子,也很好吃,證明也不是非吃烤鴨不可。這盛京城光吃以前吃得酒樓也吃膩了,拿著好酒去吃烤肉,一口肉一口酒,還有各種酸辣爽口的麵食,價錢也不貴,趙老板就連著吃了兩天。
趙老板不知道烤肉烤肉鋪子是姐妹倆的生意,又因為月初已經收過賬了,燕明蕎也不知趙老板過去了。
一連等了三日,燕明蕎心裏有些急,就算著急,那也不能什麽都不做乾等著啊。她每日還要上課,稍微一走神傅先生就問她。
燕明蕎可不想當老被先生點名的壞學生,再來幾次,傅先生怕是得和母親告狀了。
但燕明蕎沒想著去找趙老板,而是想了個主意,讓趙老板更急,她下午下課之後就去了玉明軒,把這個主意說給燕明玉聽。
燕明蕎覺得她想的主意很絕妙,“二姐姐,趙老板說咱們對禹州不熟,可同樣的,他對盛京也不熟。他是知道咱們是燕國公府的姑娘不錯,可也不敢往深了打聽。所以我就想,能不能找幾個人,多往鋪子裏轉轉走走,或是往咱們府上來。”
燕明蕎的意思是,讓人裝成和趙老板一樣的人,這樣人一多,他就急了。
她道:“隻要裝作對咱們烤鴨鋪子感興趣的樣子,跟著趙老板演一出戲,咱們可以趁機提價。”
燕明玉當即想到了一個詞,托?
她詫異的是燕明蕎竟然能想到這個,一方麵覺得這個主意不錯,一方麵又覺得妹妹可真聰明,腦子真活絡。
燕明玉點了點頭道:“人可以從鎮北侯府找,過來送送東西,反正也隻是送東西,怎麽想,就看趙老板的了。”
這幾日,趙老板鐵定盯著鋪子。
胡思亂想可不歸她們管。
燕明蕎就是這個意思,姐妹倆相視一笑,燕明蕎捧著臉,“那就這樣,可以再問問母親有沒有別的法子,若是不成就等別的。”
若是成的話莊子就能建個暖棚了。
燕明蕎覺得這算撒謊,不過這是做生意,可以使點小手段。
沈氏對兩個女兒管得一直都不多,如今年紀小,太按部就班以後反而會吃虧,不如多試試,哪怕出了事,還有國公府擔著。
可以先用這個法子試試,不成再說不成的。
這兩日,沈氏讓人查了查趙老板,此人名叫趙簡袁,的確是江南禹州人士,除了做米糧生意,還做茶葉生意,南來北往的,別的生意也沾一點。
認識的人不少,總在禹州盛京兩地跑。
盛京這邊有跟他做過生意的茶商,說趙老板為人不錯,早些年間摸爬滾打,也過過窮苦日子,至於有沒有犯過事,這還真不清楚。
生意人,手裏很難太乾淨,不可能一點黑的都不沾。
沈氏也明白這個道理,做生意的,要麽白手起家,一路打拚下來,遇見幾個貴人,也做過昧良心的事。要麽就是如明蕎明玉一般,家中照顧,給了鋪子,賺點小錢。
後者也有像燕明月那般的,慢慢經營,就圖點零用,也有像燕明蕎燕明玉這樣,手裏生意越做越大,越賺越多。
趙簡袁為人尚可,若是要求人乾乾淨淨,未免太過苛刻。
這邊茶商說此人能談生意,但不能深交,做生意嘛,賺錢是主要的,又不是去交朋友的,他和趙簡袁隻能算酒肉朋友。
沈氏覺著,跟趙簡袁談生意,未見得好談。
初三和趙老板見了一麵,轉眼間就到了初五。
鎮北侯府商鋪的管事去了趟烤鴨鋪子,買了隻烤鴨帶了回去,不乾別的,單買鴨子,一連去了三日。
這個管事稍作打扮,變化一下口音,儘管以前替楚錚買過鴨子,不過鋪子裏的夥計沒一個人能認出來。
買了三次再和林香吃了頓飯,看著和當初趙簡袁的找人時的情形一模一樣。
趙簡袁活像吃了一撮雞毛,想咽咽不下去,想吐吐不出來。怎麽回事,怎麽回事?這還有人照著抄他,這不是純玩賴嗎。
趙簡袁這回終於急了起來,因為他知道,燕國公府這兩個小娘子跟誰做生意都是做,跟誰做都能賺錢。
他留盛京有十日了,就是為了這樁生意,若是談不成,為何不早點回去。
這完全是給他人做了嫁衣了。
還真當他是為了一口鴨子,他可沒那麽饞!
思來想去,趙簡袁又讓丫鬟找了趟林香,這回塞了二十兩銀子,想探探話鋒,“林姑娘,近幾日可有人過來找燕小娘子說話?”
林香早就被燕明蕎吩咐過,說話都是按照自家姑娘教的說的。
這還是燕明蕎從沈元景那兒學來的,說假話要有三分真,這樣別人才會信以為真。
林香沒猶豫,大大方方地把銀子收下,然後說道:“哪兒有,就是買鴨子的,鋪子裏一日隻能買一隻,那人托我問問,能不能多拿幾隻。也真是,不過是一點吃的,還值當過來跑一趟。”
丫鬟再問,還是這個緣由,就是來買鴨子,沒有別的事兒。
丫鬟就這樣回去和趙簡袁說,但趙簡袁壓根不信,誰會真為了鴨子去找東家,真想吃換幾個人去買不就行了,誰家買鴨子還托關係。
肯定是想做生意,好家夥,他還沒和燕家小娘子談成,就要被人捷足先登了,趙簡袁這心實在嘔得慌。
不能再拖了,趙簡袁托林香姑娘約了燕家兩位小娘子,這回定的還是醉香樓,打點了一桌好菜。他倒是沒深想,閨閣中的小娘子哪兒懂這些。
還是上次的雅間,窗扇半開,清冷的風透進來。
屋裏擺著兩個火盆,用的是上好的紅羅炭,一點煙都沒有。
一張八仙桌,四把椅子,趙簡袁坐靠窗那邊,燕明蕎和燕明玉坐在了對麵,屏風另一邊有人彈著琴唱曲兒,曲調悠揚婉轉。
趙簡袁的小廝和丫鬟在門口守著,端的是禮數周全。
都知道誰先開口誰就低一頭,這話是沒錯,不過這回吃飯,趙簡袁先開口說的話,先發製人道:“二位小友考慮的怎麽樣了。”
這話單聽著好像姐妹倆邀約,求趙簡袁做生意來了。
燕明玉眉頭微皺,燕明蕎心道,老狐狸就是老狐狸,明明是他先找上門的,結果卻變成了她們考慮的如何。
燕明蕎這次真的不急了,氣定神閒,你都找我的林香了,還問我們考慮的如何。
話倒是會說。
燕明蕎喝了口粘稠的佛跳牆湯汁,讚了味道不錯,然後歉然道:“上回趙老板款待,這回理應我和姐姐招待的,又讓趙老板破費了。”
沒說考慮的如何,反而將了一軍。
趙簡袁臉色有些掛不住,這不就是在說是他主動約她們出來的嗎,裝什麽大尾巴狼,先看看誰開口約的人再說別的吧。
這小姑娘,真是一點都糊弄不住。
趙簡袁打著哈哈,“這醉香樓我常來,也是熟客,自然該我做東,吃菜吃菜,好吃就多吃點。”
桌上有佛跳牆,一條紅色的蒸海魚,這邊大廚拿手菜火腿煨魚肚,還有兩道清單可口的炒青菜,外加一隻燒雞,湊足了六個菜。
燕明蕎就知道,這個趙老板,隻要說不過,就會讓她們吃菜。
她還偷偷和燕明玉說,燕明玉說道:“就和母親說的一樣,不知道說什麽就笑笑,他不知道說什麽就吃菜吃菜。”
也難怪談事都在飯桌上談,談不下去了吃幾口,這樣兩方都不至於太掉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