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道:“若如此,要說服他們不難。此事交予我去做便是。”
徐榮對這些北軍士卒的掌控力非牛輔可比。
這些曾經參與過西郊大營演兵的士卒也還記得,彼時天子賜予喬侯以並州牧之職的時候,是對其如何器重非常的。
這份委任說是力排眾議也不為過。
她手中會有這樣一張詔書,甚至不需多費口舌去解釋緣由。
而除卻師出之名,還有另一個理由。
哪怕此時董卓掌握有天子劉協,可這種名不正言不順、又得到了天下名士討伐之人,很難不讓他們在為之效力駐守期間也心中忐忑。
他們是否會因此而受到牽連呢?
若非念及他們的家人也大多身在洛陽,隻怕此時人早跑了大半了。
好在如今喬侯持天子詔,以萬人之眾渡河而來,又說服徐榮投誠。
若此戰之中董賊可擒,他們也不必擔心自己的家人因此受累,更可因此一戰,而洗脫身上的為人倀鬼之嫌!
好事!
在日暮之前,他們已為人所統帥,趕赴到了孟津渡前,與喬琰合兵一處。
雖有些可惜的是,他們之中被徐榮派遣出去在夜間報信的,按照喬琰給呂布的指令被他留在了邙山之中,更有一部分隨同徐榮在夜間支援孟津渡,為麴義所率領的重甲士所殺,但這實為戰爭之中難以避免的損失。
喬琰立於這孟津城關之上,朝著下方諸人看去,眼見這些於河岸鋪開的士卒,已成功完成了從大河北岸朝著南岸泅渡而來的任務,甚至在這場渡河之戰後還人數尤有擴張,不由在心中萬分欣慰。
在這等戰況瞬息萬變的時候,她已無暇去讓人問詢,酸棗大軍進軍旋門關,魯陽聯軍兵進太穀關到底取得了何種成果。
即便這兩方都還被阻斷在關隘之外,這也是她必須兵進洛陽的時候!
再有拖延,若讓董卓開始著手遷都之舉,受苦的隻會是洛陽的百萬民眾!
以如今的時局看來,哪怕這場進攻洛陽之戰走向了最差的情況,她所要的人與聲望,乃至於練兵的目的都已經全部達成了,並無什麽遺憾。
那便打!
她將聖旨掣於手中,揚聲說道:“先帝不以我年少而輕視於我,授命州牧與除賊重責,托漢室之望,除卻揮師入京,鏟除奸佞,匡扶社稷外,琰無以為報!幸得諸位相助,方能有今日聚兵於邙山之北。”
“夜來行軍不易,但敢請諸位隨我同行此道,明日日出,即為洛陽賊寇滌蕩之時!”
“也為——”
“諸位建功立業之時!”
這建功立業之時六字說來擲地有聲,當即在這城關之下響起了一片應和。
喬琰下得城來,翻身上馬。
此番除了郭嘉與賈詡這等相對文弱的謀士被她留在了孟津渡外,其餘人等都將與她一道進發。
前方的帥旗之下,牛輔猶自在那兒罵罵咧咧,極其不忿於徐榮對喬琰投降後居然還能掌三千兵卒,就仿佛跟回家一樣自在,可他再有多少話也很快說不出來了。
誰讓喬琰此番的正式進軍需要一個祭旗的標誌,也再沒有人比牛輔更加合適。
驟然意識到自己並不是要被留下來當做威脅董卓的籌碼,而是要被當做犧牲品,牛輔對上了喬琰的目光,飛快地將這痛斥改成了求饒。
可還沒等他說出兩句話來,典韋手中的斧頭已經落了下來,將他的聲音給中斷在了當場。
血色噴濺在了帥旗的旗杆之上,在被典韋扛起來的時候又為這夕陽所映照,變成了一抹輝煌的顏色。
喬琰一夾馬腹,揮鞭直指,發出了個行軍的信號。
進軍洛陽!
上一次她走這邙山山道自北往南而行,乃是白衣入洛,為並州百姓,也為了她自己謀奪並州牧的位置。
而這一次她以統帥之職,鐵鎧玄裳而來,為的是……
“你沒什麽想問我的嗎?”策馬而行之時,喬琰也在心中朝著係統問道。
這邙山山道間三十裏內,絕無可能再有什麽阻礙她行軍之人,她也難得讓心神稍稍平定下來了幾分,朝著這黃昏夕照中似是熟悉又似有些陌生的山道景象看去。
五年前此地的青山蒼蒼,至於今日也不過是更加茂密了幾分,像是絲毫沒有因為洛陽之中的變故而受到影響。
作為東漢帝王陵墓的欽定之所,劉宏自然也並無意外地被安葬於此地,不過距離他們此時進軍的路線還有好一段距離。
要不是時間不允許,喬琰都打算往劉宏的文陵走一趟,最好再哭一哭文陵為董卓所盜的慘狀,這才叫做名副其實的受先帝之托。
此事做不了,她便也隻能跟係統聊聊天了。
【……你還記得我啊?】係統自從她意圖討伐董卓開始,就沉默了有陣子了。
她那誓師出征時候幾乎撲麵而來的主公氣場,那討董卓檄文之中號召天下群雄的領袖風範,那給袁紹挖坑以備日後不時之需的……不管這叫什麽吧,反正這就不是個謀士的樣子。
此前隻是儘到並州牧責任的時候,係統還可以被忽悠過去,現在怎麽看怎麽覺得,它這個謀士係統可能應該改個名字比較合適!
它多單純啊!
現在回想起來,什麽“謀士需要典韋這種武將來保護自己的人身安全”,什麽“謀士需要有程昱這等同樣高水平的謀士相互切磋”,什麽“謀士需要給自己足夠打眼的戰績增進民望”,什麽“謀士因為需要慧眼識主所以不能儘早投效”,好像都是用來糊弄它的!
哪個謀士可以做到一州之牧,又在手底下收攏起這樣一堆賢才的?
再看一眼三分天下的幾家在此時的發展情況,與她相比竟然還是遠遠不及,係統便不由眼前一黑。
它此前還覺得以喬琰的聰明才智,正可以帶著它這個萌新係統實現統生目標,現在卻覺得——完蛋了呀。
這往後哪裏會有人敢收容這樣一個特殊的“謀士”?
大概是沒有的。
可仔細想來,這好像是一件有跡可循的事。
它不由想到了它當時為何會選擇喬琰作為綁定的目標,隻因它當時見到的一眾精通曆史的學者之中她顯得最是年輕,也最有一派銳意飛揚之色,也在彼時的考古探勘事故中被係統檢測到了最為強烈的求生欲。
這樣的人放在何處都會為自己的目標一搏,也……
也更不像是會將自己的性命交付於他人的手中。
那麽比起努力去當一個天下第一謀士,她會選擇作為絕不受到任何人所掣肘的主公,竟無比順理成章。
不,不行,它是謀士係統!它怎麽能給這個騙子找理由!
然而它又聽到喬琰在此時說道:“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在發起討董行動到現在,我的謀士點漲了不少數值。這應當不是我替誰完成了什麽謀劃的目標,而是有成就達成了對嗎?”
【……】
“董卓入京,雖然距離真正的三國鼎立還有相當一段距離,但是這是大眾認知之中三國的開端,作為以這段曆史為副本的係統,應該有相當一部分的內置成就是從這個時間段開始的對嗎?”
係統是個不擅長說謊的,卡殼了好一會兒再吐出了個【是】字。
“我們談談吧,我覺得這個天下第一謀士的任務還是能做的。不過我需要你提供一個幫助。”
“如果我處在洛陽南宮之中,你有沒有辦法獲知傳國玉璽的下落?”
係統又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回道,【你留意你的氣運數值吧。】
氣運數值?
這還真是個讓喬琰沒想到的答案。
她原本都以為自己需要找什麽不科學世界觀下的係統做交易了。
反正已經欠了個玉璽的債,債多也不愁。
但如今這個答案,倒是個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