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132(一更) 北宮之火(1 / 2)

並州牧喬侯奉詔討賊!

討的是哪個賊已毋庸置疑!

在這些上商裏的居民自民宅之中奔出,先朝著東麵撤離出去一段後,自不乏好事者爬到了房屋的高處,朝著洛陽北城門的方向望去。

他們見到的,正是從邙山山道之中揚起的大片煙塵裏,一隊隊人馬直撲北城牆而去,前陣的兵卒已到城門之下,後列的卻還連接著邙山,更是快速地在這北城牆沿線鋪展開來。

此等陣仗還從未在這些洛陽民眾這裏見到過。

哪怕是前陣子的董卓入京,他所攜帶的部從也不過是三千多人而已,其隨後掌握的人手達到了數萬,在分派鎮守八關之後,也將這萬人之眾削成了數隊,何來眼前這般萬人攻城的直觀震撼。

並州牧!

許是因為喬琰年紀太輕的緣故,升遷封侯的過程更堪稱傳奇,這些洛陽郭區的居民時常會將她的事情作為講給兒女聽的故事,可這些故事都不如此刻這直麵奉詔討賊讓人意識到,這是手握一方大權的封疆大吏,絕不隻是個少年天才而已。

“奉詔討賊”的口令是給他們留下的撤離時間,也是對董卓最為直接的挑釁和宣戰。

洛陽的北城牆比之任何一麵的城牆都要更厚重,絕無可能以什麽挖掘和轟擊的方法撞開,隻能攀援。

在這震動夜空的口令聲響到了最後一聲的時候,密集的箭雨已經朝著城牆上而去,身著鐵甲的並州軍也已經扛著雲梯直衝城牆而來。

在這些洛陽黔首朝著高處看去的時候,黎明的光影裏,邙山高處貼鄰洛陽西北方向似乎另外一批人馬,顯然是想從洛陽西北角的夏門方向破城。

也或許是往褶龍園的方向突入。

園林戍守往往不那麽密布,或許便是攻破城關的機會。

原本此地之外正是北軍五校的紮營之處,然而如今八關戍守兵卒儘出,令這軍營中早已不剩下了多少人。

偏偏經由此地而過的,還是隨著徐榮一道向著喬琰投誠的五校兵卒。

於是這些留守之人眼見相識的同僚,三兩句間也跟著進入了攻城的隊伍裏,形成了另外的一道人流。

能阻擋他們的,也就隻剩下了這一線折區的城牆。

可惜這邙山臨近城北的位置坡度漸緩,否則還能有自山上以箭矢射向城頭的進攻之法。

不過如今的情況已足夠讓人為之震動了!

即便董卓在洛陽城北的一線布置了為數不少的兵卒,這些人也並不像是那孟津關的關塞情況一般麵對惡劣的駐紮環境,算起來守衛也算嚴密,可這突如其來的大舉進攻還是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要知道,這還是一片萬人攻城的場麵。

洛陽的百萬居民大多不在城內,而在郭區與郊區的位置。

城內的守軍分散到了各處城牆上的原本也就隻有二三千人而已,隻到近期才增加到七千人,臨近北城牆的這一道便隻有這來犯敵眾的五分之一,還並非人人都在此時換崗的崗位上。

攻城隊伍後方飛射向城頭的箭矢,也正是因為這人數優勢,而幾乎形成了令人不敢輕易冒頭的壓製火力。

那攀援的隊伍雖受到了些限製,卻也已經攀援過半了。

北城牆危險!

就算攻城的隊伍實在很有禮貌地喊出了那句口令,也並不能改變這一事實!

董卓自入洛陽,因洛陽的南宮為火所焚燒了大半,要修繕著實麻煩,便打著要就近看護陛下,以免為歹人所害的理由,悍然占據了洛陽北宮,此時也就身處在距離並州軍攻城處不遠的地方。

不必等到下屬將他給呼喚而起,他自己就已經被這些聲音從昏沉的夢境裏吵醒。

多年的涼州戎馬生涯,也足以讓他憑借著遠處交戰響動和地麵的震顫估計出來襲的人數。

可這對他來說顯然不是什麽好消息。

起碼有萬人的來襲!

他一邊披上了甲胄給自己做個保障,一邊朝著來報的士卒痛罵道:“你們是如何守城的,居然讓並州軍到了眼皮底下才發現!全都是一群酒囊飯袋不成!”

那報信的士卒也委屈得很。

別看喬琰來了個先“禮”後兵,可自邙山山口到洛陽城下又沒有多少距離,甚至給動作慢一點的士卒整頓好鎖子甲的時間都沒有,頂多就是拿好個武器作為後備隊伍,真正先與他們交戰的還是夜間的守軍。

這還得虧是他們沒有任何一人在渾水摸魚,不然此時就不會是他來給董卓報信,而應當是洛陽直接被人攻破了。

對方能拿出這樣多的兵卒攻城,在經由邙山山道的過程中沒有遭到一點阻攔,更沒人搶先在他們之前來到洛陽報信,絕對是孟津關與小平津關守軍的重大失誤,可不能隻怪責於他們!

董卓也不是沒在隨後反應過來這個問題。

喬琰又沒有會飛的翅膀!

不,就算這十一封侯,十四為州牧的混賬真就長出了一對憑空飛渡的翅膀,她麾下的上萬兵卒又沒有這等造化本事,絕無可能從黃河的一頭直接飛躍過來又跳過了邙山,直接空降到了洛陽城外。

唯一的解釋就是,孟津和小平津失守,還是毫無懸念的失守。

“牛輔和徐榮是乾什麽吃的!”董卓給自己戴上了頭盔,又嗬斥道。

報信士卒小聲回道:“牛將軍的下落我等也不清楚,可徐中郎卻……卻就在這攻城的隊伍裏。”

“混賬!”董卓聞言愣住了片刻,又神情猙獰地脫口而出,“我待徐榮不薄,他竟如此對我?難道他還真覺得自己要靠著這進攻洛陽混出個救駕之功不成!”

但他麵前的士卒隻是來報告消息的,又不是那渡河之戰鬥的親身經曆者,也不是徐榮肚子裏的蛔蟲,沒法給董卓一個真正切中事實的解釋。

在這迫近的危險麵前,董卓也暫時沒這個心力去關注,徐榮到底是出於何種想法才做出的這個決定。

他當即讓人喊來了李儒。

他麾下的那些中郎將與校尉幾乎都被他給安排出去守關了,除了伊闕與轘轅關守衛壓力不大,他又將郭汜與張濟給調度了回來,他身邊幾乎沒有太多可用的將領。

頂多再算上一個戍守於南郭的董旻。

這無疑是讓他心中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哪怕是昔日被羌人圍攻的時候,也不若此時的危機感!

李儒對董卓在前陣子總不聽他勸說,濫開殺戒的行為著實有些無語,但今日洛陽危急,他又是跟董卓捆綁在同一輛戰車之上的,不管先前有何不快之處,現在也必須將這等想法給拋開,替董卓謀劃出一條生路來。

他快速回道:“請相國先佯裝固守北宮,以洛陽北城牆和北宮城牆的兩道戍守消磨掉一部分並州軍的隊伍,而後火燒北宮,自東門而出,走步廣裏。”

“東門?”便是要去和此時已在華陰的段煨會合,怎麽也應該走西門才對。

李儒道:“相國遷都之念早已廣告於洛陽,若是那喬琰有心,自然要在西門來上一個守株待兔。我聽聞北城進攻的兵卒有自褶龍園而來的,若是取道於上西門也不無可能。”

見董卓覺得他分析得有理,李儒接著說了下去,“所以相國不如先往東麵,取道於三公府邸,經由南宮之前的直道而走,而後轉西,自廣陽門出。即便我等這計劃為人所看破,北宮東門外也布有並州軍守衛,起碼對方的人數優勢在步廣裏街巷之中並無多少,街巷之戰所拚的也無外乎是勇氣而已。相國的西涼軍反擊機會正在於此。”

“不錯,不錯……”若是限定了作戰的範圍和交戰人數,他也未必會被打得太過被動。

隻是——

“可我等直出廣陽門往長安而去,那遷都……”

遷都之事便完全無法進行了。

這與被人驅趕出洛陽哪有什麽區別!

董卓如今還掌握著不少兵卒,若是以兵驅民,作為阻攔喬琰追擊的屏障,也不知道是否是一可行之法?

還沒等他說出這話,李儒便已經飛快地打斷了他:“相國難道沒聽到喬琰令人攻城的時候所喊的是什麽嗎?是奉詔討賊!她奉的是什麽詔書?相國看看她寫討賊檄文的風格便該知道了,她絕不是個喜歡誇大事實的人,唯獨有可能的便是她手中當真有先帝的遺詔。”

按照喬琰的身份和被擢升起來的履曆,這一點大有可能。

“對方有詔書,又有騎兵,相國驅趕洛陽居民毫無優勢,甚至反而會為之所拖累!”

“那長安再如何荒廢,也有二十八萬之眾,相國若手握天子,也可隨後招攬士卒與流民,何愁無人可用?不必介意於如今的損失。”李儒焦急說道,生怕董卓再因為近來的想當然而做出什麽不明智的舉動。

現在可不是他那等暴發戶心態作祟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