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說的不錯。”喬琰的目光又往赤兔的身上打了個轉兒,忽然生出了個頗有些促狹的想法,當即吩咐了下去。
在一旁聽到喬琰這主意的郭嘉忍不住笑了出來。
見喬琰朝著他看過來,他連忙正了正臉色回道:“若要按照喬侯此計,隻怕不能讓奉先動手了,這一場埋伏仗讓子龍與文遠來做吧。”
這一頭絲毫沒被董卓的這點送禮與商談小伎倆給弄暈了頭,在營防之中早有準備,另一頭李肅將喬琰的表現匯報了回來,董卓大喜,當即令牛輔並郭汜一道出戰。
李儒又對他們做出的叮囑是,他們務必在第三日的入夜前抵達喬琰的營地附近,絕不能行軍過快。
而後,若是見到那喬侯為夕陽亭之會而遴選人手將出,便不必停下當即趁夜進軍就是,若是難以觀測到對方舉動,便於第四日夜間,在對方的防備最為懈怠之時發起進攻。
牛輔郭汜領命而去。
雖這幾日間他們在洛陽橫行無忌,但既然軍師都表現出了對那喬侯的警惕戒備,他們也不敢太不將對方當回事。
好在那喬並州到底是年少,大約還真覺得那夕陽亭之會是什麽擺在明麵上的邀請!
牛輔等人的哨騎探報,對方的營防雖不能說是懈怠,卻絕對經不起西涼騎兵的衝擊。
而其中接近南麵的位置,更是單獨整頓出了一支隊伍,像是要用於明日出行。
在這等安排之下,無論是東麵還是西麵都變成了相對薄弱的狀態。
好消息!
牛輔立刻下令,今夜子時,前往偷營,必定要給這並州軍一個迎頭痛擊,若是能趁亂將那位喬侯給擒拿住,那他便徹底給相國立了個大功了,屆時可沒人能說,他是靠著裙帶關係上位的!
他懷著這等美好的夢想,在夜深人靜之時直接從西麵突入,令那騎兵喧然的喊殺之身一時之間充斥了這一片營地。
而他身為西涼武將更是一馬當先地衝在了前頭,手中的長槍直朝著那因困頓而倒伏在一旁的士卒紮去。
他身邊的騎兵士卒更是在他這一個駐足之間,已經朝著那營盤深處殺將而去。
可也正在此時,牛輔忽覺長槍所刺中的手感不對,同時也讓他不免心覺不對的,是這營地之中巡邏的兵將也委實太少了些!
這不是用對方有所懈怠就可以解釋得通的!
他直覺不妙,又已聽到郭汜比他更快地喊出了一句“撤軍”,可比他們兩人的反應更快的無疑是布置這西側包圍圈的趙雲。
在牛輔與郭汜突入而來的方向,早有並州軍從南北兩側而來,形成了收攏的堵截。而這白袍銀槍的青年將領,已經率領自己麾下的精銳騎兵自北麵急衝而來。
這營地之中的任何一處絆馬索與鹿角柵欄都是趙雲領著這些騎兵親自布置下去的,哪怕此時夜間昏黑,他們也絕無可能會做出什麽錯認的判斷。
自五年前來到並州到如今,趙雲所接手的任務,從縣尉瑣事到兵曹從事所負責的州中治安,從對戰黑山白波,到戍守朔方郡,甚至還被喬琰帶到了塞外打過休屠各胡與鮮卑。
他本就在為將之道上有一份罕見的天賦,又如何會在這等優勢已在己方的情況下失手!
從牛輔等人的角度所見到的,便是他們掉進了這並州軍的陷阱還不算,對方派出的這青年將軍,比之當日於北城之外射出一箭的神射手,還要給人以最直觀的震懾。
這手執長槍的青年將軍領著身後的騎兵自北麵衝殺而來,簡直有如入無人之境的凶悍,他們還尚未從落入圈套的惶恐中緩過神來,後軍與並州軍的交鋒聲響震天,而今這主將所在又遇上了個這樣可怕的對手。
牛輔連忙撥轉馬頭,一麵讓騎兵儘快聚攏在他的身側,一麵意圖快速退出對方的營地。
可這混亂之中的折身回返,又哪裏是這麽容易的事情。
衝得太急的前列騎兵已經摔入了前頭的壕溝之內,被早已埋伏在那裏的長槍兵捅了個對穿。
正在朝著牛輔匯聚的騎兵為橫空出現的絆馬索所絆,摔倒在了地上,便見自南北方向的盾刀兵呼喝而來,將他們夾在了前後壁障之間。
牛輔心頭大亂,卻已見趙雲的銀槍如龍出海已到麵前。
他連忙提起長槍應戰。
可趙雲平日裏切磋的都是張遼呂布這樣的同僚,這牛輔卻仰仗於自己在董卓軍中的獨特地位,哪裏會想到精益求精之道,險些被趙雲在三兩回合內給斬殺於馬下。
得虧對方乃是一小將,在力量的持續性上多有不足,在牛輔身邊的親兵合力護持之下,勉力將趙雲給阻攔了下來。郭汜快馬急衝,將牛輔給撈到了馬背之上,一邊掃開了朝著他們飛射而來的箭矢,一邊帶著牛輔從這包圍圈中為數不多的薄弱處攻殺而出。
可他們雖借著這道殺開的豁口逃出了生天,這原本追隨他們而來的一千多騎兵,卻在此時隻剩下了百多騎。
隻剩下了一成的兵馬!
喬琰的並州軍並未全部抵達河東,按理來說,夜間衝殺破營,千多騎兵已經是綽綽有餘的數目,卻哪裏想到反而來上了一出攻守易位,他們這些前來偷襲的卻落了個被當做獵物的結果。
更讓牛輔難以想到的是,他還未行出多遠已聽到了對方整齊劃一的口號,清楚地傳到了他的耳中。
喊的正是——
“董賊詐會夕陽亭,賠了赤兔又折兵!”
而後便是一陣讓他聽來隻覺羞恨萬分的笑聲。
在這笑聲之中他又如何會猜不到,他方才能殺出重圍隻怕也是對方有意為之,正是為了讓他將這個消息給帶到董相國的麵前。那小將也未必沒有將他們斬殺殆儘的餘力。
賠了赤兔又折兵!
這確實是他們此時情況的真實寫照,可他此時聽之都有種想要嘔血的衝動,若是將其匯報到了相國的麵前,也不知道會得到何種反應。
偏偏他在此時唯獨能做的也不過是繼續由郭汜帶著一路往南逃竄,以防對方改變了主意,又將他給留在此地。
喬琰冷眼望著對方這狼狽逃命的一幕,在臉上緩緩浮現出了個笑容。
在對方來襲所發出的動靜中,她快速披衣起身,也將手下的將領給召集到了身邊。
此刻她遙望牛輔敗退的陣仗,以手中的兩截三駁槍指南而道:“那董賊老兒吃了這一敗,隨後必定不敢再小覷我等,派出的將兵也必將比今日更盛,然我進取洛陽之心絕無更改,望諸君與我共破此敵!”
她又複開口,以同樣堅決的語氣說道:“先入洛陽,取董賊老兒首級者,那赤兔名駒便歸他所有!”
呂布早在赤兔被送到喬琰麵前的時候,便看上了這匹世所罕見的寶馬,如今聽聞喬琰竟要將其作為斬殺董卓的獎勵,當即擺出了一副摩拳擦掌的狀態。
不過他到底還是記著點這主從關係,又問道:“君侯不將這赤兔寶馬收為己用嗎?”
在呂布的視線中,這起身之間倉促的君侯眉眼間毫無困倦懈怠之色,依舊一派銳氣如刀。
隻聽她朗聲一笑,回道:“我縱無赤兔為騎,難道便入不得那洛陽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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