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123(二更) 討賊檄文(2 / 2)

小規模的騎兵交鋒,他在涼州的時候便經曆過多次。

縱然有呂布挑釁,他也已讓人去己方屍體殘骸所在之處查驗,大略能知曉,到底是如何讓對方得手的。

在對方來人之中還有一神射手存在的情況下,這種勝利更可以理解。

他伸手指了指麵前桌案上展開的絹帛,“我氣的是這玩意!你看看她都讓人寫了些什麽!”

真是好一個喬燁舒!

也好一篇討賊檄文!

他本還以為對方在返回並州之後的二十天內並無動靜,是因為已經接受了這洛陽時局於她缺席期間出現的種種變化,哪能想到,是她在此時憋了個大招!

眼見董卓一副被這討賊檄文給氣的半死,李儒將桌案上的檄文給取了過來,打眼便見這絹帛上一手好字。

想想還是要顧念一下董卓的想法,李儒將這句誇讚並未說出口來。

他琢磨了一番,確定這大約是大儒蔡邕的手筆。

先時他給董卓羅列的名單中便有此人,隻是因對方乃是那並州的典學從事,才打消了對其發起招攬的念頭,卻沒想到喬琰倒是毫不吝惜於將人家用在此道上。

蔡邕的飛白體屬實好認。

不過李儒端詳了一番這討賊檄文的寫法,又覺得這與蔡邕所寫的幾篇碑銘以及那述行賦不像一個文風,卻與那並州喬燁舒的實用性做派相似得很。

這開篇便是——

【曩漢之初年,產祿專權,擅斷決事,下淩上替,於是有平勃奮起,誅夷逆暴,王道興複。前漢之末,王莽篡逆,辱慢天地,鴆殺孝平,反戾飾文,罪難儘書,於是有光武興兵,光明顯融,海內升平。】

【曆觀載籍,暴逆不臣,貪殘酷烈者,多難長久,太尉董卓,自稱忠良,細數不然,料循其理。】①

李儒看到這裏往董卓的臉上看了一眼。

這喬侯上來就把董卓與那呂產呂祿和王莽相比,當真是一點沒給他留什麽臉麵。

他說喬琰這是實用主義檄文也正因為這兩句。

呂產呂祿之禍,有太尉周勃和丞相陳平來平定,王莽篡政有光武帝中興,總歸這佞臣賊子終究不得善終,那麽董卓這自詡忠良實為漢賊之人也顯然遵循這個規律。

這是士氣的基調!

再往後看他便知道董卓為何這麽生氣了。

因為喬琰便將這自稱忠良實為不臣的理由,連帶著對董卓的一通人身攻擊,都在隨後來上了一出火力輸出。

對比一下她當年所寫的《州牧封建論》,在罵人水平上可算是大有長進了。

李儒最近奉勸董卓收斂一點的建議,沒少被董卓當做耳旁風,以至於他此時還岔開思緒想了想,作為頭一個被喬琰這般指著鼻子罵的,他家將軍還挺待遇獨特的。

不過作為被罵的那位,大約不會覺得有多痛快就是了。

【自領相國者董卓,虺蜴為心,豺狼成性,得蒙先帝器重,以前將軍位征討涼州。然馬騰韓遂之亂不減,結托權貴於顯官之事昭彰,承資跋扈,肆行凶忒,饕餮放橫,傷化虐民,竟有輿金輦璧,輸貨權門,坐領三台,專/製朝政之事】

【使董卓之行徑放任自流,今日可開文陵掠寶為己用,逼殺太後,明日則以摸金之校尉破棺戮屍至於先賢,漢室陵遲之禍至矣,其窺探神器、摧撓棟梁之心已顯,帝都有籲嗟之怨,於邊陲字字可聞。悲乎哉?悲乎矣!】

“……”李儒沉默地又朝董卓瞥了一眼。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位喬並州和一般人的罵法還不一樣,她真沒誇大事實來說。

像是她在檄文中所寫董卓領前將軍位置卻沒能根治涼州之亂,結交權貴,出入鑾輦逾製,盜竊文陵之寶,逼殺太後,索取百姓財貨之事,確實都是董將軍最近做出來的。

而也正是因為這些個理由,她方能有了結尾的一番慷慨陳詞:

【董卓罪至於此,不堪托付輔政之職,何能不複長戟雄兵,陳良弓勁弩,整頓戎馬,匡扶社稷,鑄非常之功!】

【以此檄文布告天下,令天下人知聖朝有拘逼之難,料來能救國於水火之間者,非隻喬並州一人也。屆時州郡連接,四方有誌之士兵進洛陽,舉師揚威——】

【再視董卓,不過西涼一匹夫爾!如律令!】②

“看完了?”董卓這會兒心情也沒平複下來,朝著李儒看過來的眼神裏還帶著刀子。

他放下這檄文半天了,最後一句“再視董卓,不過西涼一匹夫爾”還是反複在他的麵前撲騰,一想到讓蔡邕謄寫檄文的喬琰小兒今年不過十六歲,他便想讓人領兵直撲並州去跟喬琰來上一場拚殺。

但董卓大約隻是今日受氣還是不夠的。

三日之後他便收到了消息,喬琰傳檄於並州以及河東,所整頓的三萬軍馬自軹關陘而出,沿汾水夾道行軍,自太原郡入河東郡而來。

分明正是如那討賊檄文中所言,要以良弓勁弩,長戟雄兵來鑄這非常之功了!

“並州猶有邊防之患,那喬琰小兒如何能有三萬兵卒!”董卓咬牙喝道。

可想到喬琰吞下了黑山賊與白波賊,若是算是後勤兵卒,還真差不多就是這個數量。

再一對比他初來洛陽之時慘淡的三千人,他便覺得自己的年紀活到了狗肚子裏。

“將軍所要擔心的可不是那喬並州麾下的兵卒,”李儒語氣嚴肅地說道,“那喬並州前軍剛出陘口,便有安邑衛氏、聞喜裴氏、襄陵賈氏簞食壺漿以迎並州軍,她此前身在並州,卻能得河東世家之擁戴,著實不可小視。”

這也確實是董卓覺得憂心的。

河東世家在他引兵進駐期間從未給過他好臉色,卻在喬琰出兵之時,給出了這等天淵之別的對待,再想到他在這洛陽城中行事,還得先啟用一批天天隻會提建議的名士,分派出去那麽一堆實權官職,他心中的火氣也隨之直冒。

不等李儒提出什麽迎敵策略,他當即一拍桌案站了起來。

“虺蜴為心,豺狼成性”“區區西涼一匹夫”的言辭不斷閃現在他的麵前,現在又有對方進駐河東的這般排場,他若是再無動於衷,那才真是妄對他這自封相國的膽魄!

“誰人敢為我趁那喬琰駐兵未穩之際,突襲其大營,逼退此軍?”

他話音剛落便有人回道:“末將願往!”

董卓循聲望去,眼見站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牛輔。

牛輔……倒也不是不能算良將,可多少還是因為他乃是自己人的關係,才被放在如今這個位置上。

見自請出戰的是他,董卓想了想喬琰的戰績,不免猶豫了幾分。

可下一刻他又想到了喬琰指責他忝為前將軍,卻不能平馬騰韓遂之亂的痛罵。

那牛輔既是他的女婿,在此時出戰,倒也正好能代表他來證明,他董卓並非不善戰之人。

“將軍——”

董卓打斷了李儒的話說道:“文優不必再說,我意已決,便以我之賢婿出戰,以阿多為副將,趁並州軍馬並未於河東整頓齊備,先斬其鋒!”

“不,”李儒搖了搖頭,“我並不是在說,不能用牛將軍進攻喬並州所屬,我隻是在想,她於檄文中言辭激烈,有年少者意氣風發之象,我等何不先助長其氣焰,來上一出先禮後兵舉動。”

董卓問道:“文優此話何解?”

李儒:“我聽聞將軍麾下有一並州人名為李肅,請將軍派遣其為使者,領一重禮,前去贈予喬並州吧。”

“此為——示敵以弱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