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不能再讓他隻靠著個皇子的身份就想成為下一任天子。
在經營名聲的這方麵,劉揚實在是該當向劉備和喬琰等人學一學,畢竟他還差得太遠了。
劉揚雖然有些不情願,覺得自己這麽一來就是要比身為大司農的程昱低了兩檔,還是先接受了淳於嘉的這個建議。
忽然收到他這等申請的劉虞頗覺意外,在他朝著劉揚看去的時候,分明未曾看出他這自稱要去學習一二的說法裏有多少誠心。
可劉虞正處在心緒掙紮的心力交瘁之中,又哪裏還有多餘的精力去分辨,他這個不學無術的兒子到底是因為覺得此事新鮮,還是因為什麽其他的理由,這才做出了個這樣的決定。
“跟著田子泰做事可以,但是你不能在期間耍什麽脾氣和架子,若是讓我知道你有這樣的舉動,我會立刻讓人將你給接回來。”劉虞說道,“此外,今歲春耕的壓力不小,你也不能在其中拖後腿。”
劉揚就差沒有指天發誓,他隻是覺得自己也到了該當承擔責任的年齡,才有了這等做事想法的。
他又按照淳於嘉教他的話解釋道,他也知道自己的能力到底有多少,所以隻選擇了這樣的一個位置。
大司農屬官的從吏!
看看,這是多麽收斂的自我認知。
他都這樣說了,劉虞實在沒有必要拒絕他。
得到這個刷聲望機會的劉揚絲毫沒有意識到父親此刻的疲憊姿態中,其實還潛藏著不少更加隱晦的信息,隻當即告辭離去,預備先去找田疇這位籍田令聯絡聯絡感情。
若按照淳於嘉和同樣支持於此事的王允所說,他如果能將田疇給拉攏在手,便意味著,倘若真有改換青天之日,隨著喬琰的下台,程昱的位置也有了一個站在劉揚這邊的接替人選。
而隻要在能讓人吃飽飯的這個位置上還放著一個能讓人信任的存在,這關中地界上的民眾便不會那麽容易陷入動亂之中。
這種民眾歸心的前景,讓劉揚在得到了劉虞的準允後當即朝著外頭走去,就連腳步都比來時更加輕快了不少。
劉虞看著他的背影,隻覺對方在這長安城的四年間絲毫也沒有什麽成長的樣子。
他搖了搖頭,小聲感慨道:“民生多艱啊……”
可惜劉揚顯然不是這個能托付起這等重任的人。
但燁舒那邊……
劉虞闔目長歎了一口氣。
隻希望一切還有挽回的餘地。
可這種“希望”到底是不是他在此刻提出的一種不切實際的奢望,即便是劉虞自認自己已經經曆了不少風浪,也無法在此刻想出個結果來。
或許他該當將已經因年事漸高前往樂平書院的盧植給請回來為他解惑,又或許對他來說最好的選擇還是什麽都不動。
他一把扣下了有人送上的請他對喬琰做出節製的奏表,在遣退了下屬後顯得有些空曠而寂寥的大殿內靜坐了許久,最後也隻下達了一條指令——
今歲風雲有變,請大司農領人籌算一番可減免稅賦的數額上報,定策是減在口稅還是田租稅賦上,以徐州北部新得,故而朝廷施恩之名推行。
他很可能不會是個合格的天子,但總得再多做一點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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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的兗州,曹操的桌案前也放著那份推斷天時的樂平月報。
對於喬琰通過月報所傳遞出的消息,曹操還是抱著相信的態度的。
今年他所麵臨的壓力無疑也要比去年更大。
旱災第二年和第一年相比絕不會是同一個難度,他今年要負責的地盤也比去年更大,何況,更重要的是,他的對手比起去年也已表現出了更為凶悍的架勢。
徐州易主!
揚州易主!
這接連的兩道消息宛如兩道春日的驚雷砸在中原的土地上,絲毫沒有給人留有一點反應的餘地。
去年的益州幽州之變被當做了喬琰對於曹操突襲豫州的回應,已經夠讓人覺得可怕了。
今年她卻一麵對著他發出了邀約,一麵又將揚州徐州儘數收攏到手中,越發表現出了手段老辣的侵略姿態。
即便明知她暫時沒有餘暇撕破潁川汝南劃界的約定,絲毫不顧忌消耗地進攻豫州,在這兩條已讓人無法改變戰果的消息麵前,曹操也不得不提起了全副戒備。
誰也無法預知到她的下一個目標到底會是誰?
是早已經在去年冬日就已經被陳兵邊境威脅的袁紹,還是他這個隨時麵臨她從司隸出兵的兗州牧?
在她始終令人捉摸不定的行事麵前,曹操根本無法給出個明確的答案。
就連一向穩重的陳宮都在東麵消息傳來後的幾日裏沒能睡個好覺。
他花了兩日的時間將徐州揚州的戰況徹底完成了一番複盤,以最為直觀的模型圖樣將劉備的應變和喬琰這邊的舉措都給儘數搭建了個清楚。
可這顯然並沒有讓他們因為解惑而心安,反而因為喬琰這等多線操作之中依然穩健的優勝之法而感到了一種臨頭的壓力。
不過顯然為此而覺得焦慮不已的並不隻有他們。
比起和喬琰之間交情尚可,甚至有可能做出倒戈舉動的曹操,袁紹那頭的壓力就要大太多了。
劉備得以保全性命送往長安,絕不代表著,倘若袁紹戰敗也能得到這樣的待遇。
昔年董卓之亂時的借糧、平定洛陽後的另立新君、在喬琰進攻涼州期間給她玩的一手拖後腿舉動,以及東西朝廷對立後的種種矛盾,都讓袁紹和喬琰之間的仇怨越結越深。
這很難不以袁紹身亡來作為最後的終結。
“袁本初都焦急成何種樣子了……他都抬出鄴城那位陛下的麵子來請我走一趟了!”曹操看著和樂平月報擺在一起的這封書信,臉上掠過了幾分無奈之色。
可說句實話,袁紹在掙紮,他又如何不在呢?
縱然兩人此刻的想法不同,但若說聯盟,或許還真有些可行性。
不過……這個聯盟不能按照袁紹的這種方法來做。
眼下還不到他曹操失去主動權的時候!
他朝著被他請來此地相商的陳宮問道:“你覺得一個月前發出的虎牢關之約,喬琰會在令人推說延期半月後準時赴約嗎?”
“會!”陳宮篤定地給出了答案。
或許是因為近日來的種種分析權衡,陳宮的臉上多了幾分疲憊之色,但這並不影響這位兗州士人中的翹楚在此刻目光堅定,絲毫也沒有被那些突如其來的消息打倒在地。
就算徐州揚州地界上似乎還有不少掃尾的事情需要喬琰來做,陳宮也依然語氣堅決地給出了這樣的一個回複:“她一定會來赴約,因為……因為她是喬燁舒。”
曹操朗聲一笑,“不錯,就憑她是喬燁舒,她也絕不會隻將這虎牢關之約當做分散我等注意力的籌碼!”
“勞駕公台替我往鄴城一行,告知袁本初——”
“就說為防有露怯表現,我且先赴喬燁舒之約,再上鄴城與他談合盟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