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按照任鴻對喬琰的崇敬情緒來說,影響年號的修改根本算不上是什麽大事。
建安這個年號也遠比他們現在還在用的光熹,以及鄴城那邊所用的昭寧,聽起來更有一派實乾主義的氣質。
理解得簡單粗暴一點,便是建設長安。
而就像民望樂平的“樂平”還有一語雙關之意一樣,長安二字也未嚐不是如此。
但跟劉虞顯然是不能這麽說的。
這不是她們所屬的靈台該說的話。
當任鴻身著靈台丞的官服踏入長安,與她所統領的靈台待詔一並穿過這座才經曆過戰亂不久的城市,往官署拜謁那位未來天子的時候,她心中還在反複斟酌著說辭。
在喬琰送來的書信中還有一句話,說的是讓她們衡量對天時解讀的尺度。
言外之意,這句天相所知,也不能太趨於怪力亂神的地步。
然而當任鴻見到劉虞後卻發覺,他好像對於這個年號的製定並不十分熱衷。
或許是因為病體尚未痊愈的緣故,任鴻甚至覺得他在言談間還稍有幾分懨懨之色。
在聽到建安二字後,他並未接著往下聽選擇這個年號的理由,隻說:“此番重建長安之事,燁舒應當給你們做過安排,長安為都城所在,乃是王朝之臉麵,但年節如此,還是以簡為上。朝廷宗祀、靈台觀天之地,擇風水地形俱佳之處建造便是,形式崇簡。”
任鴻聽到,在他說完這一句後,神情似有一瞬的怔楞,又小聲說道:“建安這年號倒也好,民之所念,也不過是和樂安康而已。”
似乎是意識到還有人在此,劉虞收回了浮現在臉上的幾分悵然,朝著任鴻看來,“勞駕諸位費心了,年號定奪之事告知於盧公他們就是。”
劉虞還未曾登臨天子位,故而這個傳遞消息之事還是要由任鴻來做,匯報入盧植等人所主持的禮節程序之中。
她步出此地官署的時候又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
昔年在漢宮之中她是曾經見過劉宏、劉協和劉辯的。
但如今這位被喬琰迎上天子之位的劉虞,好像和這三人都不太一樣,和劉宏這位慣來混不吝的帝王相比,更像是處在另外一個極端。
任鴻沒多少政治上的經驗,頂多就是覺得,這或許是年歲漸長的沉穩,總歸喬琰選擇了他,也就自然有其必要的意義。
又或是——對如今的長安和天下來說,需要的也正是一個這樣的天子,再配合上君侯這個收複疆土的股肱之臣?
她將這個沒有答案的問題暫時壓在了心裏,前去尋了盧植將年號告知於他。
盧植摸著須髯歎道:“我本以為劉幽州會因長安初定的緣故以初平之類的名頭為年號,沒想到會是建安。”
任鴻問道:“建安不好嗎?”
盧植笑了笑:“我說的不是建安不好,如今正是百廢待興諸事待建造之時,誠然需要這樣一個務實之名。自劉幽州入長安後,雖因身在病中少有露麵,但有天子在,城中浮躁之氣便少了幾分。再定建安之說,子龍與仲德他們的屯田之事操持起來,想來也要比先前容易得多。”
任鴻早年間身在宮闈,洛陽動亂事畢後就去了樂平,並不太能理解這種人心思漢的歸屬感。
不過盧植既為朝中重臣,又該算是君侯的半個老師,既然他都已經這麽說了,想來事實確實如此。
再一想到,無論是長安救駕之舉還是奉迎劉虞之事,甚至是確定年號,都是喬琰一手為之,任鴻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為之驕傲情緒。
劉虞登基的時間不會這麽快到來,將會等到各項籌備事宜在年末完成,在明年的元月初一舉辦。
新皇登基與新春同時到來,自然是個好兆頭。
還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該當叫做建安元年了!
但對方今時代的人來說,大概不能理解喬琰對建安這個年號的情懷。
建安實在是一個太出名的年號。
在漢獻帝劉協所用過的若乾個年號中,以建安這個長達二十多年的年號所用的時間最長,在三國時期令人耳熟能詳的官渡之戰、赤壁之戰等戰爭都發生在建安年間,更有以建安七子為代表的建安文學流傳到後世,便有了那一句“蓬萊文章建安骨”。
這個年號,便當做是對她曾經背誦過的詩歌的懷念好了。
不過話雖如此,她可沒有讓建安這個年號持續二三十年的意思。
喬琰想著長安那邊的情況,又朝著係統問道:“說起來,有影響主公使用某一年號這樣的成就嗎?”
這次係統倒是沒有因為她這突如其來的一問而卡殼了。
它毫不猶豫地回道:【沒有,你想都不要想!哪裏有正經謀士還需要負責建議用什麽年號的!】
這才不是謀士需要負責的範圍。
對於自己還想要薅一把係統的羊毛卻沒能成功,喬琰也沒覺得有多可惜,頂多就是順帶價值沒能激活而已。
反正她也已經跟係統交涉過了,在她將劉虞扶持上皇位的時候,她必然能得到不少的謀士點獎勵,在隨後以劉虞之名南征北討的時候,也不乏成就到手的機會,總的來說她都已經不虧了。
別看她不是真要奔著謀士這個目標去的,在係統進度上她也絕不會漏下。
她隻是又調侃了一句:“正經的謀士說不定還得會算卦推命呢,怎麽就不能支持一下全方位發展,你應該考慮謀士係統的與時俱進才對。”
【……】宿主開心就好,係統決定先閉嘴。
喬琰逗完了自家的智障係統,便轉向了眼前的雄關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