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椒在大量傳入中土後,記載在唐本草中還確實是祛除臟腑風冷的藥物。
出於這種使用方式的考慮,喬琰決定將其交給吳普,試試能不能讓他依靠此物將華佗給釣到並州來。
請華佗入並州,是她在去年過年時候就已經有的想法,隻是因為出征涼州之事,讓她暫時將此事擱置了下來。
在同屬神醫的張仲景乃是南方世家子,且已進入官場,不可能北上的情況下,華佗無疑是唯一的選擇。
這麽一想,喬琰便打消了來個胡椒烤羊肉以滿足自己口腹之欲的想法,而是合上了箱子,準備到時候與棉花種子一並送回到並州去。
要知道此時的胡椒可不是調味品,而是因為其辛辣的香氣而被作為香料來使用的。
而香料一貫以來都是昂貴之物,胡椒也不例外。
這一點胡椒的價格不比那一大箱子的菠菜種子要低,還是讓其發揮出最大的作用為好。
而後便是徐榮帶回來的第三件東西,那是從大宛帶回來的幾匹寶馬。
徐榮介紹道:“這幾匹馬不如赤兔,但比起君侯麾下將領所用的馬,品質要高出不少,也比直接在大漢境內購置的價格低廉不少,隻是需要有足夠的大宛人在隊伍中。”
喬琰繞著其中一匹馬走了一圈,不得不承認,大宛名馬能夠有這樣的地位,的確是對得起其所享有的盛名的。
她開口問道:“這些馬有可能進行大宗交易嗎?”
“有些難度,”徐榮回道:“隻是購置三五匹馬,還可以利用我們拉攏來的貴霜商人來談價格,但若是數量一多,他們就該知道我們對此有急需了,勢必抬價以售,再加上往來之間的成本,可能還不如羌人所養的馬劃算。”
喬琰托著下頜沉思了片刻後又問道:“那如果我給你一部分臣服於我們的羌人騎兵,喬裝改扮之後去搶呢?”
徐榮驚愕地朝著喬琰看去,卻見她麵色認真,好像並不是在說個笑話,而是真有這種想法。
喬琰不疾不徐地繼續說道:“西域各國還為西域都護府所管轄調停的時代早已經過去,大宛甚至一度落入貴霜帝國的掌控之下,如今貴霜統治中心往南遷移,連帶著造成了大宛和花拉子模意圖脫離貴霜的掌控,我們為什麽不能從中來上一出渾水摸魚?”
“這個時候大宛的一批好馬被劫掠走了,最有可能做出這件事的是誰?”
這好像並不是很難回答的問題。
最大的可能就是貴霜帝國。
羌人的五官輪廓和經常前往西域進行貿易的漢人有區別,在這種情況下,若真像是喬琰說的那樣進行一番改扮,或許真能將這個誤解加深。
徐榮剛想開口,便聽喬琰又語重心長地說道:“文顯,你可別忘了,你是我麾下的武將,而不是出使西域的使者。”
這話一出,徐榮又不免愣了愣神,可當他反應過來後頓時豁然開朗。
他這一趟完全是在用自己排兵布陣、布置營防之時的細心來為商隊開路、預防匪寇,也將這份細心用在了采購貨物上,卻未曾察覺,他還可以考慮得更偏門一點!
喬琰又接著推了一把:“在必要的時候做上一兩次也無妨,難道你不想組建出一支全由大宛寶馬坐騎組成的騎兵隊伍?”
“……”徐榮在喬琰麵前說不出假話來。
他甚至覺得,哪怕被問到這個問題的是趙雲這樣的實誠人,可能也會得到一個同樣的答案。
想!
哪個武將不想要擁有這樣一支強騎兵,而後用這支騎兵隊伍去開疆拓土?
徐榮也是有建功立業的野心。
那麽在涼州並州“家貧”的情況下,去打劫一下大宛人的軍隊,奪取一批戰馬,好像也確實可行!
喬琰已經從他的沉默中看出答案了。
她調侃道:“怎麽?馬壽成沒在這件事上提醒你?”
徐榮有點懷疑喬琰是在內涵馬騰,畢竟搶馬這種事情他在涼州肯定沒少乾。
但想想在出行之前她已可算是給足了馬騰信任,又覺得這種調侃也實在不算是什麽問題。
“他有點緊張。”徐榮想到在臨出發的時候喬琰所說的話,讓他特別留心於同行的西北豪族下屬的動靜,又跟著說道:“也大概是因為君侯剛對涼州造成過震懾,那些武威豪族還抱著討好於君侯的想法,沒敢攛掇馬騰重新奪權。”
“我想想他們也沒那麽快有這樣的膽子,”喬琰說道:“所以我打算讓你在第一次走絲綢之路的時候替我來個引蛇上鉤。”
既然要讓徐榮去試試打劫大宛名馬,自然還要再走一趟絲路。
這一趟不僅有馬騰徐榮這兩個被喬琰給“邊緣化處理”的武將,還將有一批羌人隨行,若是想要釣魚,可要比上一次容易。
而對喬琰來說,這種釣魚抓賊的舉措也是有必要的。
當她已經從絲路上得到了棉花這個最重要的物資,又得到了數位貴霜商人後,在這條陸上絲綢之路上,她對西北豪族的需求已不複存在。
她手中也已有了一批人質在手,那在這個時候找個理由將其中不安分的削上一削,顯然沒有任何的問題。
以一趟絲路往返所需的時間,累加上搶馬用兵所需,再回來的時候大概就已經到秋收時候了。
到時候她在涼州的屯田取得了第一批豐收的收成,勢必讓她在此地擁有的民心更盛。
這才是她動手的最佳時候。
徐榮對此心領神會,預備在一個月後進行下一趟的西行。
或許是因為第一趟出行的成功,得到了喬琰的高度認可,也或許是因為即將有一場戰役可打,許能在回來後組建起一支可怕的騎兵,徐榮難得表現出了點不太沉穩的狀態,當即拽著馬騰就去挑選羌人兵卒去了。
這兩人一個曾經為董卓效力,一個曾經與羌人一道作為反賊,羌語都能說上幾句,也都指揮過羌人作戰,其實是不必那麽著急的。
但徐榮想著,這畢竟不是一出在本土上的作戰,也必須取得勝利,還是該形成足夠的磨合才好。
還在病中的馬騰:……
“我覺得有必要讓孟起跟你走這一趟。”馬騰歎了口氣。
但這句話說出來他自己也很清楚,這是不可能的。
哪怕這一趟差事辦得漂亮,又哪怕喬琰其實也沒對他的投降生出什麽懷疑的心思,該讓他暫時離開涼州的時候他還是該離開的,這也總比讓他去並州養老好得多。
再一對比那些西北豪族的待遇,他的情況更可以說是體麵了。
當然,如今的那幾家武威名門還完全沒意識到,喬琰竟是盤算著在他們身上扒一層皮。
現在開墾的土地避開了他們所擁有的範圍,也不是真打算跟他們互不乾涉,而是打算在恰當的時候再將其接手過去。
一無所知的武威顏氏朝著喬琰送上了這趟絲路行商采購回來的西極石蜜,換來了喬琰“真心”的誇讚。
在喬琰多給了顏氏一個進修名額後,雙方也算是各取所需,都覺得滿意極了。
等到送走了顏俊,喬琰便將需要送往並州的東西都讓呂布跑一趟押送回去,也順便跟他的妻子女兒報個平安。
剩下的棉絮則被喬琰讓人彈鬆後製作成了一件棉襖和一條棉被。
這條棉被喬琰自己留了下來,在抱著棉被睡了個安穩覺後,喬琰總算是有了點找回正常人生活的感覺。
而那件棉襖則被喬琰送到了金城郡的程昱手中。
雖說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但在棉襖隻能擁有一件的時候,除了並州牧的別駕之外,也沒人能有這樣的資格。
那幾匹大宛名馬,則被喬琰送給了典韋、趙雲、張楊、張遼和褚燕五人。
程昱看著喬琰負手而立看向窗外的背影,出聲提醒道:“君侯此舉隻顯念舊而不按功勞獎懲,隻怕有些不好。”
在任何一個勢力中,隻按照論資排輩都不是什麽好事。
尤其是得到了馬匹賞賜的五人中,還有典韋和褚燕是不擅長馬戰的,可喬琰依然將大宛寶馬賞給了他們。
喬琰沒選擇將唯一的一件棉衣留給自己,而是將其送給了他,的確讓程昱心中甚覺感動,不過出於對喬琰的忠誠,他還是提出了這句諫言。
喬琰望著遠處冒出了一抹新綠的枝條,笑道:“仲德先生這話說的不對。這不是在念舊,而是在告訴諸位,這些東西遲早每個人都會有的。”
棉衣會有的,好馬也是會有的。
這是她給下屬的承諾。
所以先從最開始跟隨她的人開始發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