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現代各種高超的造紙技術,許多古法造紙術已不是秘密。但在這個時代,做到防蟲的紙都還比較少見,工藝壟斷在少數群體中。
寧玉自然不會說出實情,她決定神秘賣弄一番,借此機會讓寧老爹放心將紙坊交給她。
紙坊雖然小了點破了點,但畢竟是個吃飯的家夥!
維持生計的產業,決不能落入外人尤其是丁強那種人手裡。
“爹,我若說是爺爺告訴我的,你信嗎?”寧玉搬出已故的寧家老爺子。
“你爺?”寧老爹微微瞪大眼睛,不待寧玉開口,就已給她找好因由,“你爺給你托夢了?”
寧玉點了點頭,小臉嚴肅。心裡卻樂起來,這個老爹真上道,能處!
她說起自己編好的故事,少女白裡透紅的臉上不時展現出生動的表情,好像她確實經曆過。
“那天我高燒昏迷不醒看到了爺爺,我以為是夢,夢裡爺爺頭發花白,拉著我的手讓我勸爹千萬不要將紙坊的配方傳給丁強。他那人不實在,不能托付。”寧玉麵上絲毫不掩飾對丁強的嫌棄。
“我就問爺爺那應該傳給誰?”少女聲線一沉,模仿著老人粗獷的聲音,“爺爺就說,雖然祖爺爺定下規矩寧家紙配方傳男不傳女,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管男女,當然是傳給可靠的人,紙坊才有希望。若是交到了不值得的人手裡,毀了幾輩人的心血不說,我們後輩也再不能受惠。”
寧老爹眉頭深深皺在一起,刻著歲月風霜的臉上掛著沉思。
“爺爺還說,我瞧著家裡幾個丫頭就很不錯,論品性眼界不比男兒差。”寧玉說完,瞅了寧老爹一眼。
寧老爹畢竟是這個時代的父親,改變他重男輕女的觀念並不容易,古人很信鬼神之說,不知道這種方法是否有用。
見他神色有鬆動的跡象,寧玉繼續繪聲繪色地講著自己編造的故事:“我就問爺爺,你跟我說這些,爹要是不信我還是要把紙坊給丁強怎麼辦?爹是一家之主,他做的決定,當然不用經過我們同意,萬一爹以為我癔症了呢。”
寧老爹麵上浮現一絲被說中心思的赧色,他輕咳一聲掩飾尷尬。
“爺爺就說,我看他敢!他要是敢這麼渾,識人不清,不明事理,我不能饒了他。我把造紙法子告訴你,回頭你告訴他,你才是我定下的寧家紙坊傳人。”少女的臉上偽裝出老成的凶氣,頗顯威嚴。
不得不說寧家老爺子的名頭真好用,寧老爹的臉色果然變得不自在,仿佛老爺子就在跟前訓他似的,腰板立即直了許多。
“玉兒,你爺還說什麼了?”此時,寧老爹已經差不多信了寧玉。
寧家傳下來的方子,隻有寧家男人知道。寧老爹從未透露給彆人,就算家裡人看到他平日放了什麼在紙藥裡,也不知道這些的作用是什麼。
玉兒卻知道,這還不是老爺子顯靈?
寧玉水靈的杏眸一轉,紅撲撲俏麗的臉蛋上,儘是孩子氣的天真。
“爺爺還說,二姐有心儀的小子,讓爹撮合二姐的婚事,不要像大姐一樣誤了她的一生。”
說到大姐,寧老爹的臉上露出羞愧,他低聲喃喃:“葉兒……葉兒我那是無可奈何啊。”
大姐寧葉是寧家四個姐妹裡最能乾的一個,從小聰明伶俐,打理起家事和紙坊井井有條。
她有一心儀的男子,對方是個外鄉人,本欲入贅寧家,卻被寧老爹以外鄉人不可靠為由拒絕。
當年正好遇到災荒,紙坊周轉不過來,恰好裡陽縣城內有一家屠戶,願意以大筆聘金娶大姐。
大姐孝順懂事,便和那外鄉人斷了,嫁與屠戶。
後來外鄉人去了城裡做營生,和大姐撞見幾次,屠戶得知,夫妻倆鬨起矛盾,日子過得艱辛。
想到寧葉的不幸,寧老爹歎了口氣:“玉兒,我知道了,知道你爺的意思了。當年讓葉兒嫁給那屠戶,本以為是給她尋到好歸宿,不想誤了葉兒的終生。你二姐的婚事我會仔細考量……”
寧老爹雖然不免有古人大男子主義的思想,但是寧玉知道,他心裡有自己的女兒。
大姐成親後,搬去城裡。在旁人眼裡她是去城裡享福,隻有寧家人知道她過得並不好。
有時候她回娘家,身上都帶著淤青。她對父母仍然孝順,隻是同家裡到底不似從前親密,對寧老爹懷著怨言。
寧老爹深深歎了口氣:“既不和丁強結親,爹再看看還有誰家有合適的男子……”
“爹,你還沒有明白我的意思嗎?”寧玉無奈,她直麵寧老爹詢問的眼神,“不需要其他人,我們一家人,就能把紙坊辦好。你不是聽爺爺的同意把紙坊傳給女兒嗎?”
“是,但你畢竟是個女……”寧老爹看著寧玉纖瘦的小身板,斟酌措辭,“女娃家,總得給你找個能幫襯的男人。”
“幫襯的人,還有比我們一家人和我一心,更得心應手的嗎?”寧玉說,“再多一個人,不過多一口飯,多個心思。”
寧玉說得很輕巧,不光不顯輕浮,語氣中還有股令人信任的鄭重。
寧老爹怔住,不由得把寧玉的話又想了一番。玉兒的主意,真的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