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快遞 袋鼠快遞使命必達(1 / 2)

這些年來,黎山老母的教學事業欣欣向榮,蒸蒸日上,頗有種現代社會裏“要把九年義務教育普及到全國”的架勢。

隨便站在一個山頭往下望去,就能在平台上看到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的學生們,要麽手裏拿著書,正在念念有詞地背誦,準備迎接近些天的小考;要麽就在討論著最近新學到的法術,交換不同見解;要麽就是在前往書房和演武場的路上,雖說因為個人資質不同,所謂的“文武雙全”隻是漂亮的場麵話而已,但都千辛萬苦來這裏上學了,總得培養出一個擅長的方麵來吧?

如果說以前,黎山老母的道場雖然有名,但門檻高,沒有機緣無法拜入;且考慮到妖怪這個群體整體就沒幾個修成正果的,風氣不好,如果貿然把所有妖怪都收進來,隻怕會適得其反引發混亂,因此黎山老母還真不敢放開了手腳去教學。

但度恨菩提白素貞的出現改變了這一切。

之前修成正果的妖怪們哪怕再怎麽出色,自千萬年前的巫妖大戰和封神之戰後,妖怪們就一直被打壓得抬不起頭來,連帶著這些榜樣,也要麽因為時間門太過久遠,世情不同,沒什麽參考價值;要麽就早已隕落了,不吉利,因此很少被人提起。

便是有些尚在人世的妖怪出身的散仙,在去往三十三重天後卻一直寂寂無名,讓“修行”這件事不僅沒有半點正麵意義,甚至還更令人沮喪了:

看啊,吃了這麽多苦費了這麽些勁走上正路,人家正經神仙骨子裏對我們其實還是有偏見的,既然如此,為什麽要去走正路?雖然妖怪的路子成不了正果,不能被人們認可,但至少我們開心!

很難說這麽個“走正路不能成功太打擊人了,因此我要去走邪路,至少能讓我開心”的想法,到底是不是放任自流、自暴自棄;但“白素貞入職太虛幻境,獲得道號度恨菩提,成為正式文書官”的這個消息傳回人間門後,還真讓不少正處在放棄邊緣的妖怪們又重拾信心,決定在求仙路上繼續走下去了。

那幾個月來,人間門的種種異象就沒停止過,雖說在很多人看來,這些異象隻不過是小事;但如果有人能夠得知全國範圍內的情況的話,就會發現,這些異象是以黎山老母的道場為中心,呈同心圓的形狀飛速擴散開來的:

山腳下的村莊裏,原本有一棵綠了數百年的老鬆,根據養花種樹經驗豐富的老把式來看,它再活個幾百年也沒問題。可誰知在沒有蟲害沒遭天災的情況下,這棵常青鬆陡然一夜枯萎,隻留下了一個光禿禿的樁子杵在原地,就好像借居在裏麵的草木精靈,在聽說了什麽大消息後,就第一時間門拔腿兒連夜趕上山去了。

在更遠一些的城鎮中,在酒樓的門前,有一株人人都叫不上名字的奇花,花開的時候足足有碗口那麽大,暗香浮動,沁人心脾,令人神清氣爽,滿城都能聞得見;結果就在花草商人坐在酒樓裏喝酒之時,滿懷遺憾地把那棵鬆樹莫名枯萎的消息給酒後失言說出來了的第一天,一個更遺憾的消息就傳來了:

哈哈,沒想到吧!現在連這棵花也沒了!

——用現代人能理解的方式打個比方,就好比一條消息在網絡通訊和遠距離交通都尚不發達的時代傳出去後,能夠第一時間門抵達事發現場的,絕對是離得最近的人。

或許是因為本體不能移動的這一特點,因此草木精靈們的性格比起能蹦能跳的動物們來說,更加委婉一些,因此便是鬨出了這麽些事也沒嚇著人;而他們那些作風更加奔放、更加不拘小節的未來同門們,那幾個月在人間門留下的神奇傳說可真是海了去了:

洞庭湖中出現巨魚,誰也不知道這條足足有數丈長的魚是怎麽避開無數釣魚佬的視線,把自己藏起來的;總之當它出現在湖中的時候,當場就把周圍船上的乘客們給嚇得屏氣凝聲不敢動彈,生怕把它給驚到後飛速下潛,弄出漩渦來把船給卷沉了。

昆侖山上飛起連綿的鳥群,根據當日一隊正在翻過雪山的商人們賭咒發誓地說,那些鳥的頭是朱紅色的,身上覆蓋著五彩的羽毛,雙眼黑亮得就像有靈智似的,三隻一對地從他們頭上飛過時,那羽翼展開來足足有數丈寬,甚至還能聽到無數聲音在狂喜高呼,“我去也!我去也!”

綜上所述,那幾個月來,黎山老母道場的門就沒能關上過,前來求學的妖怪們絡繹不絕,比肩接踵,甚至還有不少聽聞這一消息後,專門從塞外尚未完全開化的蠻荒之地趕來了不少形狀和模樣明顯和本土妖怪不太一樣的家夥們。

和這幫從國外千辛萬苦抵達國內,不遠萬裏來求學的妖怪們一同抵達本土的,還有無數入侵物種,應該在幾千年後才打響的“入侵物種反擊戰”在這個世界過早拉開了帷幕。

——不過說實在的,當這個世界上在出現科學之前就出現了法術,科技樹跑偏到了不科學的領域,入侵物種能夠被一個大範圍法術給輕輕鬆鬆斬草除根地消滅,或者一個遠距離定點投放就全都沒收護照遣返回國的時候,所謂的危機就算不上危機了。

總之福壽螺等一同偷渡過來的入侵物種的問題按下不表,由此可見,黎山老母的道場,不僅對標的是“九年義務教育”,更是主打一個“中外文化交流”。

因此在廣場上往下看的時候,不僅能看到步履匆匆的花妖樹精狐妖之類的本土妖怪,還能看到更抽象的東西:

就好比,一隻在口袋裏塞滿了包裹,正在一蹦一跳飛速前進的,充滿活力的袋鼠快遞員。

畢竟大家是來求學的,又不是來坐牢的。不少妖怪的種族都有著十分強悍的繁衍能力和生存能力,直接導致了“雖然來這裏讀書的隻有一人,但是時不時就會有幾十個幾百個家人寫信過來關照它,給它送東西”的情況出現。

為了避免這些家信和故鄉特產讓學生分心,同時又為了切實有效緩解求學在外的遊子們的思鄉之苦,因此黎山老母特意在這方麵立了個規章製度出來:

所有來自外界的包裹和書信,隻要沒有特定的加急符號,那麽就都不會立刻送達學生們的手中,而是在經過一係列嚴格的檢查,確認裏麵沒有任何危險物品之後,將其收納在時間門幾乎靜止的儲物法器裏,等每段時間門的小考結束後,再將它們一一對應送給收件人,權當是考試結束後的小放鬆了。

但這樣一來,如何將大量積壓的信件和包裹,準確無誤又十萬火急地送到當事人的手中,就又成了一個新的難題:

如果用法器一一投放,未免太過奢侈;但如果和人間門一樣,用騾馬信鴿之類的東西傳送,就又會讓和這些動物同一種族的學生們十分尷尬。

因此最後,在無數個提案中殺出重圍的,是袋鼠快遞員這個全新的職業,也就很好理解了:

第一,這幫精力充沛的家夥們跑得快,啊不,蹦得快;而且還自帶一定的拳擊戰鬥力,有效避免了“因為送快遞太慢而導致糾紛”的可能。

第一,黎山老母座下除了它們自己之外,沒有任何同種族的學生,有效避免了“大家都是動物,但我在這裏念書修行,你卻半點靈智都沒有地在那裏做苦工”的尷尬局麵。

第三,這幫袋鼠們是踩著浮木從海上一路搖搖晃晃漂流過來的,在把後世營銷號裏的煽情文章給坐實了的同時,身上半點多餘的銀錢都沒有。讓它們來勤工儉學,不僅能夠有效解決學校內部的通訊問題,還能夠讓它們自己的手裏也有點存款,不至於在山上過得太苦,除去官方定期發放的補貼之外,半點多餘的東西也不敢買。

——雖說這樣一來,能夠擔任快遞員這個職業的,就隻有擁有育兒袋的雌性袋鼠,和後世“快遞小哥”“外賣小哥”等刻板印象形成了鮮明對比:

能夠適應某一工作的,其實並不是特定的性別,而是特定的人才。

為了有效區分“普通袋鼠學生”和“專門的送信人員”這兩個身份,某位十分擅長丹青的紅狐學生提出了個建議,給後者配備專門的服飾,最好是特別顯眼、極具辨識度的那種。

黎山老母欣然采納了這個建議,並把這方麵的事務全部交付給了紅狐,在解決問題的同時順便鍛煉她一下,畢竟法力高強的黎山老母掐指一算就能得知,在自己名下這堆數量飛速增長、規模不斷擴大的學生裏,隻有這一個能得償所願拜入太虛幻境並擔任要職:

既如此,提前鍛煉鍛煉她也好,就當是給太虛幻境提前培養實習生了。

而這位紅狐女郎果然也不負黎山老母重托,沒幾天後,一頂頂被染成了藍色的布頭盔就出現在了大袋鼠們的頭上:

蝶豆花染色,降低成本;自然界中通體藍色的動物和植物雖然存在,但數量稀少,因此這個顏色絕對顯眼;用布料製作頭盔,綁在頭上,這樣不管袋鼠們怎麽蹦躂,這玩意兒也不會從腦袋上掉下來。

——再等量代換一下,就是美團的袋鼠戴上了餓了麽的小藍帽,場麵十分具有“我們中出了一個叛徒,啊不對,我們全都是叛徒”的詭異衝擊力。

今日有一隻袋鼠蹦得格外強健有力,因為她要去拜訪的,是在丹道上頗有造詣的青青師姐:

青青師姐雖然有時候嘴巴毒了點,但她煉丹的手藝是真的好,還經常會弄出一些沒什麽功效,但吃著好吃的糖豆出來招待客人。今天要是我動作夠快,沒準還能趕上新鮮出爐的糖豆呢!

一念至此,這位袋鼠快遞員的動作就更迅捷了,整個人——整個袋鼠,由內而外散發出一種“更高、更快、更強”的奧林匹克體育競技精神。

在這種精神的鼓勵下,在一炷香的時間門內,就橫跨了三十公裏的山頭,把一個來自天界的、足足有一十米高的包裹送到了青青的煉丹房門口。

將包裹放下後,這位勤勤懇懇的敬業袋鼠快遞員又檢查了一下手中的單子,隨即露出了個“糟糕,險些把這事兒給忘了”的神色,隨即趕緊從肚子上的兜兜裏掏出了一封信,隨即一隻手就把那個碩大無比的沉重包裹給拎了起來,將這封信塞到了包裹的

這樣一來,就算青青師姐不在家,也能看見這封信;而且除了同樣武德充沛的青青之外,就算有人心懷不軌想要偷看,先不提偷偷拆信會得到怎樣的懲罰,至少這幾百斤的靈芝仙草往上一放,他隻怕拿都拿不出這東西來。

而且這一壓,也隻是上最後一道保險而已,因為她已經能依稀聽見從煉丹房裏傳來的動靜了。

果不其然,這位袋鼠快遞員前腳剛放下包裹,就聽到了煉丹房門打開的聲音,定睛望去,果然是青青察覺到了外麵的動靜,正在出來接應她,一邊迎出來一邊笑道:

“我早早就聽見你蹦躂上來的聲音了,快讓我看看今天你給我送了什麽——”

然後等青青看見了這個包裹的全貌之後,她整個人都愣住了,下半句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送了什麽好東西”都被她的倒吸冷氣給逼了回去:

不是,等等??這是誰給我寄的東西,怎麽這麽大一包啊?!

結果這位袋鼠快遞員又十分耿直熱情、善良單純,單純得半點沒察覺到自己好像運輸了個很超規格的東西,還在那裏看著青青傻樂呢,都快把自己對糖果的需求用紅色加粗三號字寫在臉上了:

嘿嘿,糖豆,嘿嘿,謝謝師姐,來點糖豆。

一時間門,青青看向這位袋鼠快遞員的眼神十分複雜,兼具敬佩、同情、難以置信等種種因素:

好家夥,你就真的把這個幾百斤的包裹給一路扛過來了是嗎?我的好同門是真的敬業,吃點東西喝杯水再走吧,真是辛苦你了。什麽糖豆,沒那玩意兒,這麽個就是用來當個樂子吃的失敗品是不能用來招待我淳樸勤勞的好同門的,今天看你的青青好師姐給你弄個糖豆味道的丹藥出來!

等青青把這位勤工儉學送快遞的袋鼠快遞員的懷裏,塞滿了足足十瓶新鮮出爐、熱氣騰騰的糖豆味丹藥,把樂得都能蹦躂到雲彩上的袋鼠快遞員送走,這才回轉過來,看看她給自己送了個什麽東西過來。

或者說,她甚至都不用打開這個包裹,隻要等這個包裹在門外放的時間門一久,所有從這裏路過的人,就都能感受到從裏麵散發出來的、充滿靈氣的凜冽又清新的香氣:

這個靈氣強度,這個香味兒,還有從包裹的縫隙裏時不時閃爍出來的光彩……不會錯!這絕對是太虛幻境放春山上特產的靈芝仙草,而且估計還是今年剛剛成熟的最新鮮的那一批,用來煉製丹藥的話,說是事半功倍都是客氣了的。

放春山特產的靈芝仙草的藥效能好到什麽地步呢?這麽說吧,就算是讓一個對煉丹一竅不通的人類——不,哪怕讓個連話都說不全的小孩子來,隨手抓起什麽算什麽,統統都往煉丹爐裏扔,半點不講究君臣搭配、藥性相克、陰陽調和等種種因素,這個丹爐也不會炸開,煉出來的丹藥最終也就是效果差了點而已,但肯定有用,照樣能延年益壽、增強法力、包治百病。

退一萬步講,就算煉丹的這人不走運,蒙眼抓藥的時候,往丹爐裏扔的全都是藥性相克會炸爐的死對頭式的冤家藥材搭配,這樣煉製出來的東西,也不會是毒藥,而是那位袋鼠快遞員心心念念的糖豆,在妖怪們的身上,能導致的最嚴重的後果就是蛀牙。

青青目瞪口呆,完全沒想到這麽大的一個餡餅會從天而降落在自己頭上:……好家夥,我從來沒打過這麽富裕的仗!

她念頭剛這麽一動,便想起了前幾次有這種感覺的時候都是怎樣的場景:

第一次覺得“天降機緣與我”,是我遇見白姊,和白姊結拜成姐妹;第一次覺得“天上掉餡餅”,是秦君寬恕我盜仙草之罪,後來更是不辭勞苦親自下凡,為我塑造傳說,讓我有了踏上正途的好名聲資本;第三次覺得“這可真是一份厚禮”,是秦君勸瑤池王母陛下發下仙旨,著我得以入白姊的師尊座下修行……

如此看來,這一樁樁一件件的好事,到頭來都和她的姐妹們脫不開關係。

那麽這次呢?已經成為了瑤池王母陛下代行者的秦君,和已經成為了無數妖怪榜樣的白姊,還會記得她這個還沒能畢業,在黎山老母座下苦苦修行的青魚妖嗎?

——答案是,會的。

這個包裹實在太大了,而青青最近修行的是煉丹術,不是法術,對須彌芥子的本領不是很精通,因此她就無法像絕大多數同門那樣,輕輕鬆鬆揮一揮手就把它收起來,隻能運起法力,把仙草從包裹裏取出,再一趟趟運進房間門裏。

在青青搬東西的期間門,不少前來找她求藥、求她幫忙煉丹、還有單純就是來找她下山去摸魚玩耍的同門們見她忙得熱火朝天,也就挽起了袖子,加入到了搬運大軍中去,一邊幫忙搬一邊笑道:

“白師姐又給你送東西來了?”

——這個“又”字用的就很靈性。

自從下界的通道在灌愁海成型,“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的新規則成型後,白素貞整個人都焦慮起來了,生怕自己一時間門沒能照顧好青青,她就短了吃斷了用,因此每天都會定時定點地聯係袋鼠快遞員往那邊送點什麽東西,這一送,就是人間門的十年。

青青聞言十分得意地笑了起來,有一種又欠揍、又謙虛、又氣人的語氣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