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和離(2 / 2)

隻能說,當朝攝政太後,為了整頓官場風氣,已經想對這些半點實事都不乾、溜須拍馬人情往來托關係走後門倒是很有一套的老油子們,手癢很久了,隻恨不能按著花名冊,一個頭一個頭地排隊砍過去解恨。

想通了這點後,秦越當即就驚得渾身失去了力氣,跌倒在地,看向謝愛蓮的神色複雜得很,似乎在疑惑她為何突然變得如此絕情,又在想她是從什麽時候起,變得這麽厲害了的:

就為了一個女兒,一個不能繼承香火的女兒,她就要和我生分到這個地步?!

早知如此,之前她生孩子的時候,我就應該守在旁邊,等這個小孽畜一出來,我就把這賠錢貨活活掐死,再騙夫人說她生下來就斷了氣兒,才不會叫我們夫妻二人離心離德!

——這麽想著的秦越渾然忘記了,在自己的本家幾百年前還在漢中,是個靠種地為生的普通家庭的時候,明明就是一位女性先祖從路過的某位同姓的好心人手中接過了銀兩,這才能夠上學、做官、改變命運。

可不管秦越的想法如何扭曲,眼下的境況也不能改變了:

要麽他答應謝愛蓮的一切條件後和離,或許還能保存最後一絲臉麵;要麽他就和謝愛蓮繼續這樣強著拖下去,但不管再怎麽拖,按照當朝的法律,謝愛蓮照樣可以在檢舉他貪汙腐敗之後全身而退,帶走她自己所有的嫁妝的同時,將秦越送入大牢,等待三堂會審。

而接下來,謝愛蓮所說的這番話也證明了她的確是這麽想的:

“這是我收集了多年的賬本副冊,請大家隨便翻閱,我還存了幾十本備份呢,肯定不會輕易弄丟的。”

此時,剛剛那位幫她把賬本劈頭蓋臉甩下去的侍女,又十分有眼色地端上來一盞溫茶,不至於太過燙嘴難以下口,又能夠很好地讓謝愛蓮的情緒穩定下來。

謝愛蓮接過茶後,那價值千金的雨前龍井,放在更加珍貴的雨過天青色的茶盞中,在她的手裏,卻就像是一杯平平無奇的白開水似的,隻略沾了沾唇就放下了,繼續道:

“先不提自從我二人成婚之後,家中所有的花銷都是我在供著,供出了怎樣一個膽敢對我不敬的、忘恩負義的‘許宣’;先隻看他在官場上的來往,便知他不是真心想要投入我謝家的。”

此言一出,秦越的母親當即就兩眼一翻白,暈厥了過去;他的父親哪怕再怎麽畏懼世家的權威,在聽到某個詞之後,也強忍著內心的驚恐不安,試圖幫秦越分辨道:

“謝姑娘,這話……這話過分了,實在不該用‘許宣’這麽惡毒的詞匯去罵他……”

謝愛蓮想了想,十分好說話地改了口:

“是我疏忽了,應該說,秦越活脫脫是個‘牛郎’才對。”

好,這個詞出來之後,秦越的父親也瞠目結舌了半晌後,雙唇顫抖,兩腿一蹬,緊跟在妻子的後麵暈過去了。

——說實在的,如果許宣和孫守義地下有知的話,一定會感到十分欣慰:

在正常的現代社會中,擔任《牛郎織女》和《白蛇傳》等傳統愛情故事主角的兩人,在這個世界裏,已經變成了某種最惡毒的罵人詞匯。

如果要簡單概括一下“牛郎”和“許宣”這兩個詞的侮辱程度,就等於一個正常直男在路上走得好好的,突然被同性別的暴露狂給扯掉了褲子,當街搞了一發,並且引來了包括父母在內的三服以內的所有親戚圍觀一樣。

別說這兩位本來身體就不太好的老人了,就連秦越覺得自己在聽見這兩個名詞之後,也有點心肌梗塞的預兆:

真的至於罵得這麽狠嗎?!

眼下大堂裏好一堆人鬨哄哄、亂糟糟的,可除去秦越的親生父母之外,竟沒有半個人幫他說話,族老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對方滿頭滿臉的、被那個潑辣侍女用賬本砸出來的傷口麵前,徹底沒了轍:

如果此時在他們麵前的,是個跟他們一樣的普通人家的女性,他們就可以仗著自己長輩的身份,把這件事給強行壓下,用“誰不是這麽湊活著過來”的借口和稀泥應付過去。

但當他們麵前的這女人,是謝家的貴女的時候,那麽這件事的性質就不是什麽小打小鬨了,這分明就是謝家對秦越失望了,要取回對他的幫扶,而站在一旁的這位來自謝家的紫衣人便是鐵證!

他們原本還想做一番最後的掙紮,可還沒等這幫人再說出半個字來,那位紫衣人就將手中的精鋼長槍在地上頓了頓,傳來一陣清越的、金石相擊的聲音後,才冷聲道:

“我今兒個把槍豎在這裏,接下來誰若再敢多嘴一句,我的眼睛認得諸位,我的槍不認得——遲早把你們的牙給挨個捅下來,再攪攪你們的舌頭給洗洗嘴。”

這番話說得那叫一個殺氣騰騰,隻是聽著此人的言語,便感覺有濃重的血腥氣迎麵而來,當場就把這幫還在貪戀謝愛蓮世家女身份的人給嚇到不敢作聲了。

而這位紫衣人話音落定後,謝愛蓮便又溫聲道:

“既然我們已經兩看相厭,那再強行捆綁在一起也沒有好處,不如一刀兩斷,各自喜歡,如何?這樣一來,對大家都好。”

兩人一剛一柔,一硬一軟,大棒和甜棗——啊不對,甚至連甜棗都沒有,就是能打死人的大棒和相對來說打人比較輕的大棒——交加之下,這幫之前就沒敢說話,隻敢坐在一旁賠笑,好不容易說了幾句話就又被堵了回來的老人們,險些跪在地上一口氣沒喘上來厥過去。

自從他們秦家成功攀上謝家這個高枝兒上之後,向來都是別人對他們恭恭敬敬的,何來今日的這份屈辱?便是謝愛蓮,在過去的十幾年裏,不也一直都愛秦越愛到願意自降身份來照顧他麽,怎麽今天反而一朝醒悟,擺起譜來了?

更可怕的是,如果謝愛蓮真的想要擺這個譜,那還真沒什麽人能在她麵前端住身份:

哪怕你已經七老八十,黃土埋到脖子了;哪怕你兩腿有風濕,輕輕一動就疼痛難忍;哪怕你走路都要拄著拐杖,隨便在什麽東西上磕碰一下,那酥脆得和酥糖都有的一拚的骨頭都會當場裂開——

但是在麵對真正想要和離的,來自世家的謝愛蓮麵前,你還是要該跪就跪,跪得利落跪得乾脆;甚至連之前能安安分分坐在椅子上,都是托她慈悲好心的福!

正在這幫終於擺正了自己位置的,前來“勸和不勸分”的老人們半個屁都不敢放的同時,謝愛蓮也為這場婚姻主動畫下了個句號:

“來啊,把和離書呈上來,叫謝郎君去簽字畫押。”

謝愛蓮話音剛落,那位紫衣人便倒轉精鋼長槍,將一張輕飄飄的紙精準無比地從一旁的桌上刺著挑了起來,隨即懸腕一鬆,這張紙便呈在了滿臉冷汗、麵色發白的秦越麵前:

這張紙的開頭,寫著墨跡淋漓的“和離書”三個大字。

正在秦越想要接過來細細在看的時候,他突然間發現了一件十分令人震悚的事情:

這把精鋼長槍再怎麽說也有幾十斤,然而這位紫衣人在用它挑起那張紙的時候,將其使喚得那叫一個得心應手,這好像這並不是一件死物兵器,而是自己延長出來的手臂似的。

不僅如此,在將這張紙遞到自己麵前的時候,來自那邊持槍人手上的任何一絲抖動,都會忠實地反饋在這張薄薄的紙上。

然而秦越卻半點沒能從這張紋絲不動的紙上察覺到那人的力氣不逮,可見此人是真的武力高強,所以他才敢一個人從京城趕來於潛,給謝愛蓮撐腰——因為他的確不需要任何隨從,那些庸才甚至都不是此人的一合之將!

一旦想明白這點後,秦越看麵前兩人的神色立刻就變了。

如果說之前,他還和父母與周圍的族老們一樣抱著點僥幸心,認為謝愛蓮會顧念昔日舊情;那麽在這種駭人的、最極致的武力之下,他終於在看待謝愛蓮的時候,不是將其作為自己的配偶去看待了,而是真正對待一個謝家的人:

夭壽,真是夭壽!我之前真是豬油糊了心才會對她那麽不客氣……這幫世家子們從來都是一手遮天,哪怕現在我有了功名,可如果謝家不支持我的話,我也隻不過是個普通官員,沒法和他們抗衡。

更何況看那紫衣煞神的架勢,隻怕如果我還敢爭辯,這人真的就能當場把我刺死然後給謝愛蓮報一個“喪偶”上去!

於是秦越再不敢多說半句話,而除去已經暈過去的他的父母之外,再不會有哪位族老願意冒著得罪世家的風險去幫他說話。於是秦越匆匆在和離書上按了手印簽了字之後,便和族老們一同將氣急攻心、痰迷心竅的父母攙扶起來,爭先恐後地離開了這間四進的大宅:

因為甚至就連這房子,都是謝愛蓮在經營本地的生意陪嫁的時候,用了兩年的盈利蓋起來的。

雖說秦越當年的確很想在房契上加自己的名字,謝愛蓮被他迷得五迷三道,險些答應;但是在謝愛蓮那忠心耿耿的婢女進言之下,她最後還是沒在房契上加上秦越的名字,兩人還鬨過一陣不大不小的別扭呢。

所以如果兩人今晚就和離的話,先不管別的行李和財產怎麽分割,至少今晚,秦越是沒有立場住在房子裏的,完全就是一條被掃地出門的落水狗。

秦越自然也明白這點,所以他離開的時候腳步飛快,一看就是心中滿懷怨恨,還不知道他出去會乾些什麽呢。

那位站在謝愛蓮身邊的紫衣人凝視著秦越離去的背影,突然出聲叫住了他:

“小子,你等等。”

雖然這人沒有明著叫秦越的名字,但是介於秦越身邊的,都是一堆七老八十半截入土的老人家,“小子”這個稱呼,絕對不可能指的是別人。

隻不過這麽多年,秦越都沒聽過對自己如此不客氣的稱呼,一時半會沒能反應過來而已。等他反應過來之後,立刻就轉過身來,對紫衣人彎下腰去,恭敬問道:

“請問郎君有何指教?”

——隻可惜秦越的動作實在不該慢那一步。

如果他轉過身的速度能再快一點,就會發現,在這位紫衣人毫不客氣地叫自己“小子”的時候,端坐在主位上的謝愛蓮當場險些儀態全無噴出一口茶來,整個人都像是被九轉天雷給依次劈了一遍似的,臉上的表情都空白了:

???不是,等等,你剛剛叫他什麽???

也幸好秦越沒看見,否則的話,這位紫衣人的身份就更加撲朔迷離卻又呼之欲出了,還真不如就讓他繼續這樣誤會下去,把這人當成謝家的子弟。

“指教倒談不上,我隻是有一事想要問你。”紫衣人將長槍倚在身邊,環抱雙臂,似笑非笑地看向因為秦越被留下了,所以明明已經走到了門口的那些人們,也不得不為秦家的這根獨苗苗停住腳步的動作:

這就好像是一幢明明要倒塌了的房子,卻又因為周圍的牆壁對那根快要腐朽的房梁寄予了太多期望,而將所有的寶、所有的期盼,都壓在了這碩果僅存的主心骨身上似的。

也難怪秦越的父母和族老們明明這麽愛護他,卻還是把他培養成了這種“雖然自己沒有本領,但卻認識不到現實”,和“一遇到事情就甩鍋,反正錯的不是我”的性子:

當一位“數代單傳”的男性,從小就生活在“因為你是男孩,是獨苗苗,所以你特別珍貴”的環境中的時候,便是此人有通天的本領,過目不忘的本事,到最後,也會被拖下水,腐爛在這見不得光的泥潭裏的。

而秦越雖然當年在父母的監督下,能夠考取狀元;可一旦成家立業之後,哪怕他迎娶了十分金貴的謝家女郎,得到了世家的幫扶,也沒能在官場上混出個名堂來,更是在於潛這種小地方硬耗了十幾年,就是他一旦脫離了來自外界的強行督促,隻靠自己的力量,就什麽都做不成的鐵證:

因為應試的成績,是在父母的督促和族老們的鼓勵下才能取得的;一旦離開了父母的懷抱和管束,自己成家立業了,沒有人能夠再看在他“是個男人”的份上,優待他、讚美他、哪怕會被他誤解也會管教他了,他的本能就立刻暴露無遺。

因為僅僅是靠著性別,他就能獲得遠勝常人的優待了,人都是有惰性的,在這種情況下,他怎麽可能努力學習,提高自身,去為自己奪得些什麽東西呢?畢竟遇到困難的時候,隻要亮一亮自己“數代單傳”的身份,就能解決很多事情啦!

或者說,正因為秦越是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所以他對女性的力量一無所知:

自出生起,她們便麵臨著死亡和被拋棄的風險;成長途中,有可能因為種種原因而失學輟學、被販賣拐賣;成年後,也有可能為了要給家中兄弟積攢嫁妝,而被迫結成不平等的婚姻……

她們並沒有因為性別受到任何優待,反而因此吃苦受累,幾近喪命。正如此,在遇到困難的時候,她們除了自己的雙手,沒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事物,所以隻要給她們一點機會,她們就會像是生長在懸崖峭壁石縫裏的小花那樣,探出一點稀疏的、微末的,卻蘊含著蓬勃生命力的枝葉那樣。

如果秦越對女人的這種特質有所了解,就會推翻自己之前對這紫衣人的身份做出的所有推斷:

因為這位紫衣人給人的感覺,完全沒有男性的那種過度自信、大大咧咧,還有幾乎可以被稱得上是邋遢的不拘小節;那種沉穩、細致、耐心又從容的氣場,分明是手握大權的女人才會有的。

也幸好秦越沒能看出來,否則他肯定會仗著“來給你撐腰的也是個女人,根本不能與我抗衡”的理由,堅持和謝愛蓮不和離;這樣一來,他還能不能全須全尾地走出這扇門都不好說!

這紫衣人饒有興味地把恭恭敬敬行禮的秦越上下打量了好一番後,這才優哉遊哉地開口問道:

“等今日踏出這門後,要是有人問起來,說你們為什麽和離,你要怎麽解釋?”

秦越聞言後,立刻就在心頭罵了這紫衣人一千遍一萬遍,同時也愈發確信這紫衣人是個男的了,否則的話,他辦事不可能滴水不漏到如此令人心頭發寒的地步:

世界上怎麽會有這種人啊?!你要和離也就算了,要把錢財、房屋和嫁妝全都握在手裏也就算了,你為什麽能這麽理直氣壯,還想要個好名聲?!謝愛蓮,你和你的好兄弟未免也太貪得無厭!

然而這番話是萬萬不能說出來的。秦越雖然蠢,但也不至於真的那麽蠢,可以說是卡在了一個不上不下的微妙程度上:

他沒能聰明到看穿這位神秘紫衣人的身份,卻又能預料到自己說錯話的下場,多半逃不過一個“死”。

畢竟和離書已經簽了,謝愛蓮和他現在毫無瓜葛,他就算橫死在謝愛蓮的家中,也不能給她造成任何實際性的損失。

既如此,還不如在這裏姑且服個軟,畢竟將來的事情,又有誰能說得準呢?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隻要今天能保全這條命,那麽日後再將今晚所受的屈辱一一討回來,也不是沒有機會!

於是秦越立刻咬著牙自汙道:“是我人麵獸心,得寸進尺,不識抬舉,明明有了謝家女郎這樣好的夫人,卻還想偷偷出去拈花惹草,得了花柳病,夫人大怒之下這才跟我和離的,總歸都是我理虧。”

他看紫衣人的神色似乎還不是很滿意的樣子,便又立刻十分狗腿地補充道:

“謝家女郎雖然與我和離了,但是她人美心善,慈悲為懷,大仁大德,便是對著我這種染了臟病的普通人,也給我留了點治病的錢,叫我去隔壁鎮上看病……今晚過後,我立刻就動身,絕對不會拖延,免得汙了尊駕和謝家女郎的法眼。”

這番話果然讓紫衣人很滿意,倨傲地抬了抬下巴對秦越道:“說得好,你可以滾了。”

秦越和一乾秦氏族老聞言,立刻爭先恐後地從謝家大門裏擠了出去,謝愛蓮對天發誓,她甚至聽到這幫人在互相擁擠的時候,有人的脆弱的骨頭在門上被磕斷的聲音了,發出了十分清脆的“哢吧”一聲響。

然而謝愛蓮此時,也沒這個多餘的心思去關心那些已經和她沒有半毛錢關係的秦家人了。

等最後一人的身影剛從門口消失,謝愛蓮便示意那位一直帶著隱隱激動神情,悄然站在一旁端茶送水的心腹婢女出去關上大門,幫她望風,這才滿麵激動地轉向一旁的紫衣人,對她伸出手去,親親熱熱地叫了一聲:

“阿玉。”

而這位紫衣人在被這樣喚了一聲後,原本冷肅的眉目便柔和了下來,被謝愛蓮拉到身邊的時候,還很不好意思地低了低頭,小聲道:

“母親。”

謝愛蓮大喜之下,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方才明明能夠單方麵把秦越和秦家人給不帶臟字罵個狗血淋頭的好口才,在這一聲“母親”過後瞬間煙消雲散,隻連連點頭,一迭聲道:

“哎,哎……好!”

她一邊笑著點頭,一邊握住紫衣女郎的手,把她拉到身邊,幫她解幾十斤的精鋼長槍把自己的小寶貝給累著:

“這可真的是……哎喲,讓我怎麽說好呢?快轉個身讓阿娘看看。”

等這紫衣人依言轉了個圈後,謝愛蓮這才撫掌朗聲笑道:

“好阿玉,不虧是我女兒!我當時就知道,你果然是個天生不凡的英傑人物才對!”

——如果秦越在這三日裏,但凡回家一次,對家中那一晚的異況有所了解,他就會知道剛剛那個蒙麵紫衣人是誰了:

那位槍法超群、武藝精妙的蒙麵人,赫然便是他那原本應該剛剛出生,還在奶娘懷裏喝奶的小女兒秦慕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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