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偽裝成鐵路職員，在前麵發出了緊急停車信號。等新任河南尹的專列停下，又以站長的身份上車，用自製炸藥包將其刺殺於車廂中。</p>

站在事發的小站站台上，聞訊後就丟下一切，從京師匆忙趕來的方興，在聽了當地官員彙報後，一時無語。</p>

車上有護軍，門前有守衛，身邊有親隨，就這樣還讓人湊到前執政的身邊？</p>

所有人都緊張的看著方興的反應，鐵路總局實際上的領導者，他的脾氣跟他的地位十分相稱。</p>

但方興的並沒有將他心底的情緒給表露出來，風吹日曬的一張黝黑老臉上，隻有疲憊。</p>

“這兩年，我其實都不怎麼管事了。”</p>

“鐵路總局剛成立的時候，我每年天南地北，天下諸路，沒去過的軍州不到十分之一，走過的路程，數十萬裡都有了。並非我方興自詡，天下旅人無數，若論路行之遙，唯我獨占鼇頭。”</p>

往日，這時都會有人出來奉承幾句，但今天沒有。</p>

“不過現在年紀大了，鐵路總局裡的事越來越多，就沒精力再跑來跑去了。”</p>

“去年的時候，我去請教過韓相公。對日後有了點計劃。準備在下一屆議會上，參選議員。我在鐵路總局多年，又與韓相公關係緊密，人望自信還是有一點點。而鐵路總局，肯定也希望在議會裡麵多一個會幫忙說話的。”</p>

“對我而言，在我致仕前的這兩年，最好太平無事，便有事，也是為國成功的好事——攻遼時的軍事輸送，推廣機車鐵路提速，蜀中、黔地貫通鐵路，此類好事多多益善。”</p>

“但現在呢？！”方興質問著，“之前關西就爆了一次，已經很難看了。我接連發文，要各地注意列車運行安全。好了，才幾天啊，下發的命令許多還沒送到地頭呢，前任參知政事、新任河南尹，就被人刺殺在列車車廂中！”</p>

沒人敢接方興的話頭。</p>

綁在身上的炸彈，不僅把刺客炸成了碎肉，也把呂嘉問和他的侄兒，以及七名仆從和護衛，一起送上了西天。</p>

要說責任，鐵路方麵難辭其咎。</p>

好半晌，方興才重又開口，問道，“那些護衛呢？”</p>

洛陽段段長誠惶誠恐，“呂大尹的護衛人數總共有兩百多，這裡關不下，都帶去檢修廠了。提舉要去的話，下官這就去安排車子。”</p>

方興沒什麼精神的擺了一下手，“去甄彆清楚，沒問題就放了吧。”</p>

“放了？”段長驚訝。</p>

“怎麼，你想養他們一輩子？”方興抬眼瞄了他一下。</p>

“下官明白了。”鐵路段長忙改口，生怕觸了方興的黴頭。</p>

方興冷哼，“破案，抓人，不是我們的責任。要判要罰也輪不到我們。但是京西這邊不太平……是實實在在的。”</p>

方興掃了眼周圍，大部分是他的下屬，有從京城帶來的，也有京西本地的。還有兩個府中、縣中的官員。聽了方興的話，本地人都或多或少流露出幾分不憤的神情。</p>

“不管什麼原因。”方興聲音愈發冷冽，“我們的人是被殺了！我們身份是被冒充了！賊人就是在我們地盤上犯的事兒！是可忍孰不可忍？！”</p>

犯人冒充站長，混進了新任河南尹的車廂。</p>

而被冒充的站長，則是全家被殺。</p>

各地的鐵路上，有許多小站，往往隻有一兩個人，負責檢查十幾裡的鐵路，同時管理車站，為附近的村子提供服務。</p>

對於鐵路總局來說，小站雖小，其存在卻必不可少。能讓鐵路輻射更廣泛的人群，也是鐵路日常維護必不可少的一環。由於人太少，在偏遠地區的小車站，早年往往會成為賊人下手的目標。但護路軍的存在，使得很長一段時間以來，沒有人敢挑戰鐵路總局的威嚴了。</p>

這一次站長一家四口被殺的案子，這一回在車廂中對呂嘉問的刺殺，是狠狠抽在鐵路總局高層臉上的一巴掌。</p>

“我倒要看看，河南府這裡，能給我一個什麼說法。”</p>

半日後，河南府衙中，方興的對麵，是河南府的數百官吏。</p>

管理天下鐵路垂二十年，操數萬人生殺之權柄，有實無名的卿相，當著府中數百官吏的麵大發雷霆：</p>

“那賊子殺的不止是呂府尹，不止是王安站長一家四口，更是對我們鐵路總局上下十萬袍澤的挑釁！”</p>

“今天我方興把話撂在這裡。”</p>

“這件案子我們要根究到底，誰沾上，就抓誰。誰犯了，就辦誰。誰敢在中做梗，不管他身份，不管他後台，我們翻臉不認！”</p>

“要讓世上的人都知道，二十年間五萬裡鐵路，每年三千萬人、八千萬擔貨運送，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是鐵路總局上下十萬袍澤拿命換來的。誰讓我們過不好，誰全家老小、親戚朋友都彆想過好。”</p>

河南府通判聽不下去，“提舉，破案捉賊乃是公事，審問定讞，也都要符合律法，提舉如此說，形同私怨。”</p>

方興回頭，直欲噬人的目光狠狠瞪著他，“殺我們的人！冒充我們的人！在我們的地盤上殺人！這他娘的就是私人恩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