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飛信（下）</p>

如今京師之中，每一座高起的建築物上，都豎起了一支鐵杆。鐵杆下一根電導線直通地下，以為引雷之用，故名引雷針。</p>

在雷暴天時，時常能看到一道閃電正正打在引雷針上。刺眼的電光閃過，閃電就此被引入地下，不再為害。</p>

同樣的電，過去隻出自於天，於今則出於人手。</p>

光線暗淡的房間中，巨大的電池提供著電流，操作者敲擊起開關，兩片連通著線圈的金屬板之間，隨之閃爍起璀璨的電花。</p>

房間的另一頭，同樣連通著線圈的平行金屬板上，同樣的藍色火花憑空產生，仿佛應和一般，閃爍著同樣的節奏。</p>

虛空感應。</p>

這是自然學會中，幾位專精電學的會員的研究成果。</p>

電磁相通，變化的電流引發變化的磁場，無形的磁場所及之處，都能引發感應的電流。</p>

控製電流的變化，就能夠傳輸信息。</p>

眼前的實驗，便是這一理論最好的證明。</p>

如果通入的電流足夠強大，再通過合適的方式發送出去，磁場的感應範圍就能擴張到數千裡之外。也就意味著能夠與數千裡外的對象相互聯絡。</p>

即使隻有一兩百裡的聯絡範圍，在軍事上能派上大用場。一場大會戰的結果，說不定就是一條及時的情報帶來的。</p>

如果能夠安裝在海船上，通信距離又能超過千裡。海船就能每天通報自己的方位，保障出航安全，出事時還能求救，海運事業便能夠更加興旺發達。</p>

進展緩慢的不隻是無線電報，還有有線電報。</p>

“七十三萬又六千貫，這是你老子用上麵的這番話，從我手中唬弄走的錢。”</p>

兩片相隔僅有一指的金屬板中，一團藍色電火花正閃爍著。隨著機器特有的哢噠聲，火花的閃耀或長或短，映在章惇的臉上，也是忽明忽暗。</p>

幾年前，韓岡就用空口白牙的一番描述，從章惇手中拿走了七十三萬又六千貫，去填研發的無底洞。</p>

現在好歹有了點成果，證明這筆錢不是打了水漂，不過隻能在一間屋子裡傳輸的信息，還不如開口說一句話來得方便。</p>

“七十多萬貫砸下去，到現在也隻是聽個響。”</p>

韓鐘饒有興致的摸著電池的外殼，聞言抬頭笑道，“雖然小侄覺得這聲響比京北瓦子春日紅的唱詞更入耳，不過家嚴曾說過，天大地大，出錢的最大……”他咳咳兩聲，舉止誇張的低下頭，“七丈你老說得是。”</p>

“嗬嗬。”章惇失聲發笑，指著韓鐘，“你這小猴兒，越發不成樣了。正經話不會說，編排你老子起來，倒是一套一套的。”</p>

韓鐘裝作害怕的縮了縮脖子，小聲道，“小侄哪裡敢亂編排，確實是實話。”</p>

章惇給他插科打諢都得心情好了不少，“好吧，下一回見你老子，我好好問問他。”</p>

勉勵過一乾研究人員，章惇從無線電報的實驗室出來，雖不想往同樣砸錢隻聽了個響的有線電報實驗室去，但為了已經投入的資金，還是去走了一趟，鼓勵了研究人員一番。</p>

有線電報的技術難度要比無線電報低不少。章惇聽說關西發展得很好，成功的實驗距離已經用裡為單位，再穩定一點，就能用在鐵路上，一座車站設一個收發室。即使遠隔數千裡，傳話也隻要一個時辰。</p>

但京師這裡進度卻慢了很多。現有的實驗品，成功過聯絡過兩次，每次聯絡都沒有超過十個字，五十步的距離。</p>

五十步，找個鐵皮喇叭就能把話傳過去了。那具連鐵皮喇叭都不如的東西，用了他十八萬貫。</p>

從研究所的大院出來，韓鐘偷眼看著章惇的臉色。</p>

京城的研究機構，近些年來投入不少，成果寥寥，相對於關西方麵成果頻出的幾大實驗室，已經完全不是一個檔次上的對手了。</p>

“還算可以了。我也沒指望這邊能比得過你父親自指點過的實驗室。”章惇很容易就發現了韓鐘的憂慮，笑著說，“電報不行沒關係，鐵絲、銅絲不是拉得很好嘛。”</p>

為了發明電報機，相關的項目也在同時推進。</p>

章惇投入的資金，有很大一部分分散到不同的相關項目中去。</p>

拉絲工藝因此進步飛速。如今的拉絲工廠，不論是鐵絲還是銅絲，都能拉出數百丈一卷。</p>

“二十多年前，你父在熙宗皇帝麵前說要造鐵船，到現在都沒個眉目，但當時先弄出來的板甲，現在都要淘汰了。我隻是希望，電報這玩意兒，不要讓我再等上二十年還看不到。”</p>

章惇帶著韓鐘上了馬車，走上回城的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