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興波（下）</p>

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p>

馮從義咂摸了兩遍，挑了挑眉，一副我看你怎麼編的表情，“三哥，不知這兩句又是誰的大作？”</p>

不出所料，“是蘇子瞻的。”韓岡說。</p>

虧得馮從義今天沒心情，換在往日，肯定要跟韓岡玩笑兩句，‘就連路明那廝都有枯藤老樹昏鴉了，哪天三哥你念兩句我的大作如何？’</p>

今天也就隻有幾句諷刺了，“蘇子瞻？看起來他想在嶺南過一輩子了。一時多少豪傑？這是說蔡確呢，還是戾王呢。”</p>

如果不知全篇，隻從江山如畫這兩句裡，硬栽蘇東坡不，當初烏台詩案，他不是編管黃州，而是去江州監酒稅，也就沒有東坡上的居所，更沒有東坡肉……東坡居士的存在蘇軾一個死不悔改，為逆賊招魂的罪名，禦史台能做得很溜。</p>

不過馮從義完全是諷刺了。既然這兩句詞出自韓岡之口，天然的就少了八九成的真實性。</p>

韓岡八風不動，這點諷刺對他來說不過是清風拂麵。</p>

出口成章、引用詩文已經成了韓岡同化入士大夫階層的證明。隨口帶出屬於他人卻並未存世的名句，韓岡犯下的也不隻一次兩次。每一回被人問起時，他都會加以否認，多年下來已經成為習慣。</p>

隻是次數多了，身邊親近的人都也不再相信他的辯解，認定韓岡是故意這樣掩飾自己的水平，少不了會刺上兩句。這種時候，韓岡也隻能是嗬嗬哈哈兩聲。</p>

馮從義早習慣了韓岡的反應，想起之前聽到的閒言碎語，“我在京裡聽人說，章相公似乎是正準備把他給弄回來。”</p>

蘇軾當年參與宮變之案，即便不能算首惡之一，也是逆黨的重要成員。屬於十惡中的謀逆大罪，最後的判決不過是除名編管，到嶺南生活。莫說淩遲、斬首這等極刑逃了，連頓板子都沒有。章惇這位蘇軾的好友在其中起了很大作用。但再想要幫蘇軾一把，太後和韓岡兩人肯定繞不過去。</p>

“是有這回事，章子厚很早以前就跟我提過了。”</p>

“答應他了？”見韓岡點頭，馮從義搖頭，“還是三哥你大方。”</p>

他做買賣講究與人為善和氣生財，都沒有如此寬容大量，真的遇上了威脅自己身家性命的對頭，必然要將其置之死地而後快，免得日後麻煩。</p>

“我是沒什麼在意的。”韓岡說，“該死的都死了，放過他又能如何？措大而已，換做是帶兵的可就不行了。”</p>

“那京西的那些個呢？”</p>

“他們倒是收買了一些將校，不過本身可還都是措大。”</p>

韓岡沒把京西世族放在眼裡。即使那些人懂得收買軍隊近年來的確有許多京西甚至京師的將校與他們關係密切但真正擁有戰鬥力的上位禁軍，是他們無法插手的。</p>

儘管他們的行為，其實是在學習韓岡、章惇，乃至相州韓家皇權不振，臣子們各自異心、坐擁重兵，類似之事，史不絕書但他們所謂的收買，與韓岡、章惇對軍隊的控製，完全是兩回事。他們豢養的是吃完就走的野貓，而章韓手中的是真正能出獵的鷹犬。</p>

另一方麵，他們的作為，也等於是在自己的脖子上又套了一個圈。章惇、韓岡自家能做，卻看不得彆人做。尤其是章惇，清洗京西世族，章惇比誰都熱心，跟他比起來，韓岡隻是算一個敲邊鼓的。</p>

京西本就有不穩的跡象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