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微瀾（中）</p>

梓宮前，香煙繚繞。</p>

“相公。”</p>

“臣在。”</p>

章惇躬身應答。</p>

雖然之前已經很麻煩了，但更麻煩的還在這裡。</p>

太後，皇後，兩位苦主近在咫尺，隻隔了一層簾幕。章惇隻能慶幸聖瑞宮的太妃不在這裡，否則更加頭疼。</p>

“大行皇帝的事，不知相公查得如何了？”</p>

這就是章惇覺得麻煩的地方，一日三催，每天還要當麵彙報。章惇不勝其苦，“臣已選調得力之人徹查，幾日內就會有結果了。”</p>

“前幾天相公就是如此說的。”太後沒給章惇留麵子，“普通人家的兒子，沒病沒災，突然人就死，官府都要出來查問個究竟。何況大行皇帝還不到三十，早上起來好好的，晚上人就沒了。畢竟還是你們的皇帝，是天子，不能死得不明不白。”</p>

儘管太後與皇帝不睦，但終究是至親。正常病死是一回事，為人害死又是另一回事。</p>

章惇看了看梓宮，巨大的棺槨中，嵌著大行天子瘦小的身軀。</p>

章惇看著趙煦長大成人，登基有他一份功勞，平息宮變也有他的功勞。</p>

但從來是功高不賞，章惇不想皇帝親政後就丟掉自己的權柄，更不願日後提心吊膽的活在皇帝的猜忌中，所以韓岡剛剛指出了一條路，他就迫不及待的走了上去。</p>

這十幾年，章惇做得很舒心，舒心到想把現狀一直維持下去。</p>

對篡逆之臣來說，這是一位再合適不過的皇帝了，怎麼舍得讓他死呢？還是在他計劃即將實行的當口。</p>

破壞了他的謀劃，還讓他陷入窘境，隱藏得如此之深的毒蛇，就算連根拔起，株及九族，都不能一泄他心頭之恨。</p>

“臣明白。”章惇言出由衷。</p>

幕簾後，太後的聲音傳來：“我們母子不睦，也無需諱言，但終究是至親。對外麵相公怎麼說都好，對內，吾要知道到底是誰做的！”</p>

“臣會加緊督辦！”</p>

“不是吾要催相公，吾也不會說日後沒臉去見先帝，但大行皇帝這件事，不查個水落石出，吾心中不安。”</p>

太後說到點子上了，既然皇帝能死得不明不白，太後呢？皇後呢？</p>

章惇頭微微點了一點，“太後放心。”</p>

“那吾就不耽擱相公了，還望相公早有回音。”</p>

章惇倒退幾步，轉身出殿。隔著一重簾幕，望著宰相的背影，太後低聲：“……似乎不是他。”</p>

從殿中出來，章惇緊繃的肩膀才鬆弛了一點。</p>

即使是對皇帝，章惇都不會居於下風。</p>

但他麵對的是一手將大政交於都堂的太後，一直都在配合甚至縱容士大夫們拿走皇權。在向太後麵前，狂傲如章惇，也隻能向她低一低頭。</p>

“相公。”</p>

守在殿門外的堂後官一直都在等章惇，看見他出來，連忙迎上前去。</p>

章惇腳步沒停，咚咚走在階梯上：“怎麼樣了？”</p>

堂後官知道章惇問的是哪件事，立刻作答：“又有兩個人招供了。”</p>

章惇冷笑，“是熬刑不過才招的吧，三木加身，得到的口供又有何用？”</p>

皇帝出事後，他身邊的所有人都被抓去審問了，但幾天下來，毫無結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