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相公也是對皇帝太失望了。雖說早年立下誓言，不會戀棧相位，可如果皇帝可以輔佐，韓相公還是會留下來的。”太後說得很篤定，可是，她又是一歎，“如今韓相公這一去，李承之、張璪之輩，哪個是可以危身奉上的？”</p>

太後跳過了章惇，其中用意不問可知。</p>

對當朝首相猜忌到了這般田地，王越娘暗暗心驚。</p>

而太後接下來說得更加直白，“即便皇城內外兵馬，有忠良統領，可宰相之權之威何人可抵？”</p>

王越娘忍不住飛快的向身後一瞥，幸好隨侍都知趣的離得挺遠，十來步之外。</p>

王越娘視線再轉回來，就看見太後衝她一笑。做壞事被抓包的感覺，王越娘羞澀的低下頭去。</p>

太後沒有抓著說什麼，安靜的走了一陣，移步換景，前方一座涼亭掩映在花木中，“進去坐坐。”太後說，拉著王越娘的手，走了進去。</p>

涼亭內被早一步過來的宮人生了火，地板下升騰著熱氣。憑欄坐下，太後看著欄杆外春意融融的花海，王越娘看著太後的側臉。</p>

氣色還好。今年過來，太後的身體比去年好了許多。</p>

“老了。”太後又歎了口氣，轉回頭來，“沒精神跟那個不肖子周旋了。”</p>

如果是普通人家的妻子，這時候不是為丈夫辯解，就是要起身為自己勸諫不力而謝罪，但王越娘一</p>

句都不想說。與太後，她有許多地方和觀點截然相反，但對皇帝，卻是同樣的放棄了。</p>

“你姑父呢，怕也是同樣的想法。不過韓相公終究是忠心，又有先見，早早的就預備下了議會，以防有人圖謀不軌。”</p>

說到與太後看法不同，議會就是一樁。</p>

議會的確能克製宰相，但議會的這種克製，跟天子對宰相的克製是同樣的性質，其取代的，正是天子的位置。</p>

議會出世，天子權柄不之存也。過去十載，祭由天子，政歸都堂，自議會後，天子在與不在，卻也是不重要了。</p>

“設議會，立法案，用代表天下士民的議員牽製宰相。韓相公行事有始終，在臨去前，又安排了一份法案。”</p>

太後看過來時，皇後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突然間說要早點將儲位定下來，應當是有變化了。</p>

“什麼法案？”</p>

“皇帝繼承法案！”</p>

“皇帝繼承法案？”王越娘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傻傻的重複了一句。</p>

“就是在天下人麵前排定繼位順位。即使有人想要學北麵偽帝，也改不了已定的順序。”太後看著王越娘，“看來皇後你是明白了。一旦此法案定下來，順位第一的，就是安康郡王。”</p>

王越娘心猛地一跳，安康郡王趙士閔，是已經去世的英宗之子、熙宗之弟韓恭惠王趙頵的嫡長子，也是當今皇帝的堂侄。</p>

“但皇帝還……”</p>

王越娘欲言又止。皇帝還在努力要生下自己的孩子，嬪妃的數量也在不斷增加，設立這個法案之後，皇帝若有子，那該如何？</p>

“所以讓皇後你早日定下，一旦你定下了，那就是嫡子。”太後斬釘截鐵，“誰也越不過去！”</p>

她回望花海，“那樣的皇帝，還是算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