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兒，磕磕巴巴的聲音才從身後傳來，“太……太尉，不……不必如如此吧。這……這……”</p>

‘這’了半天，再無下文。</p>

王舜臣嘴角微扯，與周圍溫度相同的笑容。</p>

爆炸發生的時候，他就在後方不遠。到現在為止，那一刻衝破黑暗的火焰，依然在烙在眼前。王舜臣估計他以後也絕不會忘記。因為那種心臟被緊緊攥住的感覺，這種程度的恐懼，是他此生以來都沒有經曆過。</p>

隻有自己感受到恐懼似乎不好呢……</p>

過去曾經有一回，可能有十幾年了，王舜臣造訪韓岡家中，韓岡正在教訓為了一件玩具而打架的兩個兒子，要學會分享才行。</p>

是該分享的。</p>

城下，結束了朝會的官員們陸續走出宣德門的側門，一輛輛馬車紛紛離開。知曉韓岡遇刺消息的當不在少數，親眼目睹的就有許多，他們帶著這個消息，午時之前，就能傳遍京師。</p>

稍遠處，禦街東側，一行車馬正駛進都堂的大門。</p>

王舜臣攥緊了拳頭。</p>

那是章惇的車駕。</p>

另一位宰相的馬車，很快就消失在都堂重重院落中。</p>

得到消息，還是沒有；是其指使，還是不是。這些，王舜臣並不清楚，但是他知道，確認敵人是誰，並非他的工作，那是韓岡的任務，而作為韓岡手下最得力的乾將，他隻要聽從韓岡的指示，摧毀前方所有敵人。</p>

王舜臣回頭向皇城內望過去。</p>

外朝諸司儘數遷離皇城，宣德門北，累累殿宇院落荒涼空寂，看不見多少人影。而築於高台之上，大慶殿依然巍峨雄偉，遮擋住了更後方的重重宮舍。</p>

王舜臣知道，韓岡朝會之後，便被得到消息的太後招入宮城，此刻就在那重重宮舍之中，拜見隱居之中的太後。</p>

已經幾年沒有出現在公開場合，太後此刻突然涉足進入此一樁案子，也不知是禍是福。</p>

不過王舜臣相信，以韓岡的能力，即使太後是幕後黑手，韓岡也能輕易脫身。</p>

他在城樓上，隻要等到韓岡出來，就可以放手施為。</p>

初升的的冬日正一點一點的向上升起，漫天紅霞也漸褪去，天，正亮起來。</p>

今天，不知會有多少家血流成河。</p>

……</p>

慶壽殿。</p>

朝會結束後不久，韓岡便來到了這裡。</p>

一小黃門在前領路，韓岡用餘光觀察左右，沿途守衛將校，皆是西軍中人，一路走來，甚是安心。</p>

太後自養病宮中，隻朔望朝會方才垂簾禦殿。平日裡，皆在慶壽殿中起居。</p>

韓岡等宰輔五日一入覲，已然形成慣例，叩問聖安，同時也會將這幾日的國政大事，一一上稟。</p>

隻有極少數的情況，宰輔才會在並非入覲日的時候，來到慶壽殿中。</p>

韓岡之前赴文德殿押班常朝，率眾朝臣對著空座椅再拜而退，才出來便被慶壽殿派來的小黃門叫住，說是太後有旨請韓岡入內覲見。</p>

韓岡剛剛經曆過一次失敗的刺殺行動，對他來說，包括宮中，都不是那麼安全，要不然他遇刺後，也不會直接命令王舜臣控製住宣德門，做好隨時動手的準備。</p>

太後召見，韓岡無法前呼後擁，隻能自己獨行。但皇城中，來自關西的士兵多如牛毛，在韓岡的刻意安排下，他們早就分散到各處殿宇之內，韓岡一路走來，這些士兵紛紛出現在他眼前，幫助他確認前方是否安全。韓岡也是因為看到了他們，才最終放心的走到慶壽宮前。</p>

韓岡沒有等待，便被迎入宮中。太後早在禦榻上坐了起來，與韓岡相互見禮。</p>

向太後久居深宮，將日常政事儘數交給宰相處置後，好生調養了幾年，如今的氣色比舊時要強了許多，儘管依然不能算健康，卻也遠勝當年發病時那種時日不久的憔悴。</p>

這些年來，向太後雖說不多乾政，但朝堂大政，依然會稟明於她，而皇城司等處密報，也同樣會送到向太後，韓岡遇刺，還沒過半個時辰，就傳到太後耳邊。</p>

從韓岡這裡又得到了確認，向太後氣白了臉：“這一乾賊子，簡直喪心病狂。查，一定要查一個水落石出！”</p>

宰相差點就被刺殺在上朝時，太後氣白了臉，“到底是誰如此膽大包天，等之後查明真相，必給相公一個交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