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是不用見了。”</p>
韓岡聽到了相關報告之後，有些遺憾的說著。</p>
他還記得當年與廣銳軍都虞候吳逵的兩次短暫的接觸。那是個為人堅毅，深得人心的領導者。</p>
自詐死逃離之後，他先是在西夏冒頭，西夏滅亡後又遠竄西域，再一次打開了一片天地。其百折不撓的性格，白手起家的能耐，普通人難以望之項背。</p>
不過，他如今也就一部族之長，手下幾千兵馬，控製著方圓幾百裡的土地。</p>
這也是吳逵的極限了。</p>
一個外來者，在當地缺乏足夠的根基，很難得到人們的擁戴，依靠妻族得來的勢力，無法坐大……</p>
不過吳逵作為漢人，又是當地酋首，在中國的勢力已經擴張到西海湖【巴爾喀什湖】，將他的領地囊括入疆域之內的情況下，本來可以得到重用。隻是國中知道他的底細，不願過於抬舉他。一介叛將，反複之輩，怎麼可能重用他？</p>
兩麵難得討好的情況下，吳逵先通過順豐行聯絡上了馮從義，幾番書信往來之後，派了長子返回內地。</p>
韓岡對吳逵昔年的遭遇還保著幾分同情，同時也因為吳逵的漢人及當地部族之長的雙重身份，尚且願意重用他——隻要放下他當年叛亂之罪，吳逵其實是中國在西海周邊最好的代理人。</p>
隻可惜吳逵的兒子表現不佳。</p>
西域之西的西海之地，短時間內不可能改土歸流，扶植一個心向中國的統治者是最省事的做法。吳逵很合適，可他的兒子是一個不順朝廷的混血兒，這就對未來的計劃不利了。</p>
“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與之俱黑。可惜了。”</p>
即使是漢人，如果在異國待得久了，也難免被同化。至於從小在異族中長大的混血兒，如果心慕父邦倒也罷了，要是徹底站到母族一方，損害中國利益，那就隻能換個扶持對象了。</p>
是從吳逵的兒子中再挑一個，還是另選他人？或者說，乾脆成立一個共同開發邊疆的新團體，合股經營，利益均沾？</p>
韓岡暫時無法決定，這件事必須征求過北庭都護府的文臣武將的意見才行。</p>
“大人，這吳平就放過了？”</p>
在韓岡書房中負責彙總各方報告的韓鉉，對吳平心中耿耿，總覺得對叛逆的兒子，一個吃裡扒外之輩，根本沒必要太客氣。</p>
韓岡停下筆，想了一下，“記得新城右二廂新建了幾棟樓吧？”</p>
韓鉉點頭，這幾棟樓不歸他管，但也是慕名去參</p>
觀過。</p>
“給他一套獨間。”韓岡道。</p>
“為何？”韓鉉反應迅速，“要把他養起來？”</p>
韓岡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案頭上，隨口道：“在京師住得久了，讓他回去西域怕是習慣不了。”</p>
“習慣？”韓鉉立刻就想明白了，“西海旁的小部族，哪裡能有什麼好東西。等他在京師都住習慣了，就讓他回國去。”</p>
他說著就笑了起來，“現在讓兒子去住那些沒改造的屋舍，兒子也住不慣了。”</p>
家裡最近裝了陶瓷燒製的抽水馬桶，這是將作監好不容易才做出來的，為此還改造了府中的下水道，而那幾棟新修的四層磚樓，都預先設有同樣的衛浴設備。說實話，讓韓鉉出京住客棧，無論多高級，他現在都不願意，同時也不習慣了。一個習慣不了部族生活的部族之長，等他回去後不知要惹出多大禍端。</p>
但這夠嗎？</p>
韓鉉總覺得心裡不痛快，他更希望能在燈飾身後。</p>
雖然自家父親肯定不喜歡這樣的做法，知道後多半要訓斥一番，但是不讓父親知道不就好了嘛。</p>
出了書房小院，韓鉉的伴當就跟了過來。</p>
“大相國寺的蕃學裡麵，有個叫吳平的，從北庭過來，你找個會玩的，跟他結交，多帶他去東水門那一片走走。”</p>
韓鉉撂下這一句，就走得遠了。</p>
伴當沒敢多問，接了令就便出門了，回頭找了一個這方麵的老手。</p>
老手一聽之下，就連連忙推脫，“哥哥，彆怪俺不港，俺早不做那等斷頭買賣了，改給人駕車了。”</p>
“是嗎？那就沒辦法了。”伴當很遺憾的歎息，“可惜那莫大好處……”</p>
伴當吊人胃口，而老手當真上當了，“到底是什麼好處？”</p>
伴當搖搖頭，不肯細說，“明天午後你過來，我帶你去認個人，把他款待好了，好處有得是。”</p>
“哥哥，可千萬彆唬弄俺。俺會當真的。”</p>
“唬弄你？我哪有那份閒空？！”</p>
老手安心了，大聲保證，“隻要開封府不抓俺，俺這回過去就拚了命。”</p>
京城中，一直都有許多引誘富貴人家子弟學壞的幫閒。這些年來，幫閒中的大部分都被弄去了天南地北的各處新疆，甚至大戶人家，如果有子弟不成氣候，就給一筆錢，打發到南洋或西域去，讓他自生自滅。</p>
殘存的一小部分幫閒，就把主意打到了剛上京的土包子們身上。拉著他們吃喝玩樂，敗一敗他們的家產。</p>
“不會是學生吧”老手還在細問內情，“除了學生，西人我也不碰的。”</p>
不碰學生，不碰西人。這是他們這一行近幾年才定下而規矩。</p>
國子監生如果不學好，犯了學校紀律，監中教諭一審，包管那些學生把背後帶壞他們的人給供出來。</p>
而西人，少不了跟雍秦商會有關係，商會裡的人，對後生小子管得同樣嚴格，有什麼不妥，一紙訴狀就遞到衙門裡。縣衙、府衙偏偏還都不敢怠慢這些外地人，總是會以最快的速度把案子給處理妥當。</p>
伴當再三安撫，真的假的好話說了一籮筐，終於讓那位老手點了頭。</p>
伴當安排妥當，回去複命，神色就顯得很輕鬆。而那個老手則臉色沉悶的走出小屋，這件事說大不大，重要的是把人給勾引得學壞了。</p>
‘什麼時候才能真正的得個是逍遙自在？’正想著的時候，啪的一聲，肩膀上搭了一隻手來。</p>
老手習慣性的往前一躥，前衝幾步後回頭，看清來人，心中就是一驚，不敢再亂跑亂動。</p>
“小乙哥？”他老老實實的打著招呼。</p>
丁小乙板著臉，“有件事要問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