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7章 梳理(十九)(2 / 2)

宰執天下(校對版) cuslaa 3086 字 7個月前

他對丁兆蘭道,“時間不多了,所以就長話短說,有什麼問題,儘管問,我會一五一十的回答。”想想又笑道,“不過不相乾的不能說,有些事必須保密。”</p>

韓岡性格平易近人,丁兆蘭這底層的捕快在他麵前都少了拘謹。但當真開始問詢韓岡的時候,丁兆蘭依然是有一兩分戰戰兢兢,隻是被追查真相的意誌強壓下去了。為了追查真相,他不顧權勢,忘了生死,現在則是專注的問著韓岡。</p>

“兆蘭敢問相公,都堂前的槍擊案是否相公指使。”</p>

韓岡還未答,韓鉉就怒了,“丁小乙,還問這些作甚,不早說明白了嗎?家嚴是宰相,要殺人,必然是殺人盈野,三兩人的性命,也配家嚴開口?”</p>

“四哥。”韓岡真想歎氣了,這小子,渾起來話都不會說,有這麼誇親爹的嗎?他對丁兆蘭道,“當然不是。”</p>

“那麼是否是行人司的作為。”</p>

“是。”韓岡沒有隱藏對行人司的不滿,冷哼了一聲,“顛三倒四,儘做蠢事。”</p>

“他們為什麼這麼做?”</p>

韓岡想了一下,道,“行人司做了他們覺得該做的,但是蠢透了,之後又做了他們覺得該做的,結果還是蠢透了。”</p>

丁兆蘭沒有給韓岡繞口令一般的說話繞進去,很敏銳的追問,“相公的意思是說……有人誤導了行人司?”</p>

韓岡笑了,與聰明人說話很有趣,“確實有。”</p>

“是誰?”丁兆蘭立刻追問。韓鉉也聚精會神,幕後的黑手不是章惇、不是韓岡,那究竟是誰?</p>

韓岡搖頭,“我知道是誰,章子厚也知道是誰,這就夠了。”他對丁兆蘭道,“丁捕頭你最好不要分心這件事,很快就會有結果的。”</p>

丁兆蘭不快的皺了皺眉,“既然相公已知其人身份,又為何使人助兆蘭?”他質問。</p>

韓鉉緊張得給丁兆蘭連使眼色,雖然對丁兆蘭過來質詢父親,他心中依然不痛快,但丁兆蘭陷入探案模式,直言反問,他又生怕自家父親動了怒。</p>

韓岡一笑,“之所以幫助丁捕頭你,隻是希望借助你的專長,找到槍手和槍。”</p>

“槍?”</p>

丁兆蘭驚訝了,韓鉉也驚訝了,難道開槍的人失去了蹤跡?</p>

“很聰明的一個人。”韓岡解說道,“在行人司的那四個人失蹤之後,他已經不知去向。”</p>

丁兆蘭眉頭微皺,“可兆蘭沒聽過行人司還有人失蹤?”</p>

韓岡道,“不是行人司的人。”</p>

韓</p>

鉉插話問道,“難道不是那四個人中的一個開槍?”</p>

“四人都不擅槍術。”丁兆蘭解釋了一句,又向韓岡道,“行人司受人指使殺人滅口,如果是要報複,或許行人司的趙提舉,還有唆使行人司的那一位……”</p>

韓岡打斷了試探,“趙爵和其他人的安全都不必擔心,我隻希望丁捕頭你能儘快找到這位槍手。”</p>

丁兆蘭是帶著一點鬱悶離開,韓岡終究還是沒有透露嫌疑人的姓名,當沙漏中的時間到了,便點湯送客。</p>

韓鉉一路送丁兆蘭離開。</p>

走在僻靜的夾道中,丁兆蘭望著前方的路,忽然說道,“能夠唆使行人司犯下大錯,必然是分管行人司的議政或者宰輔。”</p>

韓鉉瞥了他一眼,對著前麵說,“不是議政。直接分管行人司的,就是章相公。”</p>

“終歸不可能是趙提舉。”丁兆蘭道。如果宰相要打發趙爵這等小官,隻要一句話就就可以了。而且方才他也試探過,從韓岡的話中確認了不是趙爵。</p>

肯定是有人利用了行人司提舉想要爭奪總警局的位置,才會造成現在犯下大錯的情況。</p>

“可以查一下皇城司。”韓鉉道。</p>

行人司是從皇城司中分立而出,舊日的皇城司,有京城內刺奸、察訪之責,又負有護衛,兩個任務其實毫不相關,所以之後便一分為二。皇城司隻負責守衛皇城,而行人司,則把刺奸、察訪、風聞奏事的權責攬了過去。</p>

在過去,皇城司是由宮中得力的大貂璫來主掌,直接對皇帝負責。如今的行人司,也是直接對都堂負責,並不經過議政的手。</p>

丁兆蘭嘴角帶上了點笑意,“皇城司。這可不好查。”</p>

“有什麼問題,可以來找我,我試著看能不能幫上忙。”</p>

韓鉉對這件案子的興趣越來越大了。雖然韓岡說知道幕後黑手是誰,又說很快就有結果了,可見韓岡和章惇馬上就要對付那黑手,但韓鉉還是想要早一步查清。靠彆人揭開答案,就太沒意思了。</p>

丁兆蘭點頭謝過,辭彆的時候,對韓鉉低聲道,“其實還有件事,用手段讓行人司露出馬腳,到底是不是相公使人做的,在下可是沒有問。為何讓人隱瞞了文煌仕屍體的身份,在下也沒有問。”</p>

“為什麼?”韓鉉驚訝道,丁兆蘭方才對韓岡刨根問底,讓他一時都忘了,之前丁兆蘭之所以的證據。</p>

“相公有所顧慮,自不便多問。”丁兆蘭道。</p>

他又舉起四根手指,“四條線,文煌仕、行人司、都堂,以及讓行人司露出馬腳。文煌仕和行人司的兩條線,相公都說明了,可以等著看結果。都堂的線,也不難明白,當是章相公,甚至還有韓相公的想法為人所用。但最有一條線呢?韓相公可一直都沒解釋為什麼要這麼做。是為了維護都堂體麵?還是彆的原因。”</p>

丁兆蘭看著陷入深思的韓鉉,忽然一笑,“俺還是專心把槍手挖出來吧。朝堂上的事,真不是俺這小捕快能插手的。”</p>

說完告辭而去,看背影,卻是灑脫。</p>

韓鉉送走了丁兆蘭,回來複命,韓岡看見他的樣子,就問,“怎麼?丁捕頭又跟你說了什麼?”</p>

韓鉉猶豫了一下,還是將丁兆蘭的話原原本本的告訴了韓岡。既然丁兆蘭對他說,應當就是希望他能轉告。</p>

韓岡聽了之後,沉默了片刻,開口說道,卻不是與案子相關的事,“昨天為父去城外的事,四哥你應該知道吧。”</p>

韓鉉點點頭,鐵路總局的蒸汽機車進行試運行,韓岡親自去試驗現場,可惜就當著他的麵失敗了。韓鉉本來也很在意這件事,但是被丁兆蘭的事分了心。</p>

韓岡道,“也許有人會覺得,鐵路總局丟了為父的臉,或者為父走這一趟簡直就是一個笑話。”</p>

韓鉉張口欲言,不過給韓岡攔住了。</p>

“但什麼才是真正的失敗,就是失敗過一次,就不敢再繼續的,那就真的是敗得不能翻身了。隻要還還能堅持,那就不能說他失敗了。”</p>

“研究蒸汽機車的個人和團體,前前後後有幾十家,目前堅持下來的還有七八家。蒸汽機車研究的過程中,失敗的次數林林總總加起來差不多有三五千次,但昨天實驗的蒸汽機車,和最早的蒸汽機車,同樣都是失敗品,但內外都已經截然不同,與成功的距離也短了不知多少。”</p>

“昨天鞏州給我,用蒸汽機耕田的實驗成功了。把蒸汽機擺在田埂上,用一根繩子拖著犁頭在地裡翻耕,速度比馬快,卻比馬節省,隻消用煤用水,而且蒸汽機耕田還可以用重犁,比之前馬耕重犁還要更重,同時翻土的寬度也更寬。”</p>

“兒子明白了。”韓鉉點頭,韓岡多年來灌輸的觀點在心中浮起,“在大勢麵前,區區一點小謀算,根本算不了什麼。”</p>

“對,知道為父為什麼對章子不滿嗎?”韓岡說著臉色冷了下來,“行人司是他的人,做下蠢事,難道不是他的責任。總想要釣魚,可誰知道鉤子上的魚是不是被人掛上去的?小伎倆用多了,就怕忘了怎麼做大事了。”</p>

他對韓鉉</p>

道,“如果丁捕頭再對你說什麼,你就告訴他,狗苟蠅營,為父不屑為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