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本官。”韓鐘揚聲道。</p>

來人下馬行禮，“小人奉太尉之命，來此迎接管勾。”</p>

兩邊會合，一同往王厚的行轅行去。</p>

“可能王太尉準備夜戰。”陳六對韓鐘道，不知不覺的，連他的聲音都小了下來。</p>

隻有準備投入更加激烈的戰鬥，才會抓緊一切時間進行休整。</p>

“白天都走了幾十裡路，還夜戰？不至於如此心急吧。”韓鐘很是不信。</p>

他手底下的兵馬，就算是訓練最苦的神機營，白天時都消耗了太多精力，午後不久不得不開始休息，要說王厚手下的定州軍夜裡還能再戰一場，韓鐘是很難相信的。</p>

陳六道，“官軍士氣正旺，就算白天行軍幾十裡，小睡過一覺就恢複了。”</p>

他抬手指著前方，“二郎你看那邊。”</p>

韓鐘眯起眼睛，深藍色的天幕映襯下，能看見幾十道略顯淺白的煙柱正嫋嫋而起。煙柱很淡，即使是在明亮的月色下，也隻能朦朦朧朧的看得見。</p>

那是炊煙。</p>

韓鐘驚訝道，“生火做飯了？”</p>

陳六點頭，“最多兩個時辰就要起來了。”</p>

冬天天冷，飯菜很難保溫，軍中最多提前一個時辰做飯，夏天不講究冷熱，但也不會提前太多。</p>

兩個時辰之後，睡好一覺的士兵起來吃飯，隨即就會投入到戰鬥中去。</p>

行轅門口，韓鐘停下腳步，領路人進去通報，他輕聲感歎，“二叔氣勢洶洶，不打算給遼人喘息機會了。”</p>

……</p>

同樣的夜，天門寨中，也是同樣有喧囂，有寂靜。</p>

城牆周邊，還有安置百姓的校場是喧囂的，燈火亮如白晝，成千上萬人在忙碌著。</p>

城寨中心處，城衙和住宅地，則是安靜的。幾乎所有適齡的壯丁健婦都被從家中召出來，聽從號令，安頓難民，準備防禦。</p>

秦琬在城頭上遠眺著敵營。</p>

文嘉在一座座炮壘之間來回巡視著炮兵。</p>

王殊則依然在安置難民。</p>

從甕城出來的百姓，領到了他們的晚餐，在夜幕下睡了下來。</p>

而在牢籠裡，還有許多人透過細窄的牢窗，仰望著半月的星空，等待審判的到來。</p>

城牆外，遼軍的攻勢加倍猛烈。</p>

相比現在如同八月十八錢江潮的洶湧，白天的進攻，就隻是江麵上尋常的浪花了。</p>

月光照耀下的地麵，影影綽綽皆是奔跑的身影。根本分不清那些是宋人，哪些是遼兵。</p>

西側的城牆上忽然混亂了起來。</p>

許多道聲音在喊。</p>

“車子！”</p>

“車子上裝了炸藥！”</p>

並不是毫無根據的猜測，遼人以炸藥玩出的花樣，今天一天就給天門寨中的宋人留下來極其深刻的印象。</p>

當一輛看起來滿載貨物的平板貨車被遼人推動過來，沒有人會懷疑上麵裝滿了火藥。</p>

城牆西壁的火炮立刻變得更加猛烈，一門門火炮調轉了炮口，對準正衝向城牆的貨車。</p>

貨車在炮火中艱難前進，躲過了一枚，兩枚，三枚炮彈之後，終於有一枚灼熱炮彈穿透了前麵的擋板。</p>

轟！</p>

伴隨著一道閃光，一聲巨響，天搖地動。</p>

剛剛抵達城壕旁的貨車爆碎開來。</p>

衝擊波瞬間擴散，擊飛了近處的所有人和物，一道空空蕩蕩的圓環轉瞬擴大，宛如天上降下一隻巨大的手掌，護城河中的壕橋猛的下沉，無聲無息的被壓碎在渠道中，又猛烈地撞擊在城牆上。</p>

城牆一陣顫抖，撲簌簌的掉落了一片碎石和灰土。</p>

城上的守軍搖搖晃晃的站定了腳，如同天崩地坼的巨響，破壞了他們的平衡感，好一陣才回複過來。</p>

城下的敵軍如同收割後的稻草，倒了一片，可他們沒有來得及慶祝，遠方的黑暗中，一輛接一輛的貨車出現在他們的麵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