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六章 廟堂(七)</p>
稍稍幾句閒話,兩人便到了議事廳的正廳之中。</p>
今日是議政會議的會期。</p>
議政已經到了大半,適逢其會的遊師雄,才會在早上來到都堂。</p>
其他宰輔,幾乎都到了。</p>
但章惇還沒到,他總是最後才到。</p>
而韓岡也沒到,但他從來不會像章惇一樣總是姍姍來遲,而是到得不早不晚,顯得很是中庸。</p>
今天韓岡沒到,則是另有原因。</p>
“玉昆相公進宮去了,還沒回來。”先到的沈括,跟兩人說道。</p>
都堂的成員每五日在皇城中值日一次,同時每半個月入朝覲見太後一回。</p>
但兩位宰相,則是兩三日就入宮一次,向太後稟報軍國重事,不過因為安全的緣故,章韓二人除了每半月的朝會日,決不會同時入宮,總有一個人在外麵留守,以備萬一。</p>
太後一直在宮中休養,天下軍政諸事,都是由宰相、都堂、議政處理,事後報予太後。</p>
名義上,整個朝廷還是在太後的指揮下運作,而太後本身,則是得了先帝的遺詔,方可垂簾聽政。</p>
按照李承之從韓岡那邊聽來的說法,就像儒門道統。這大政歸屬之爭,也有所謂的法統。</p>
大議會要做的頭一件事,就是把決定大政歸屬的權力,也就是廢去舊日帝位傳承的法統,而將之歸於代表天下億萬士民的大議會。</p>
雖然李承之對韓岡的做法,還是有幾分難以認同,但看皇帝如今的態度就知道,已經到了必須解決皇帝的時候了。</p>
在這一點上,李承之沒有半點心結。</p>
主持會議的兩位宰相還沒來,也就沒有會議時的嚴肅靜默,宰輔和議政們,大多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小聲的說著話。</p>
沈括和遊師雄,鐵路總局的正副官,也在向李承之告罪之後,到一邊說起了話。</p>
不過也有現在李承之麵前的黃裳一樣,坐在圓桌邊,手裡捧著一本書,專注的讀著。</p>
“勉仲,看的什麼書?這般用心。”</p>
“參政!”</p>
幾秒之後,黃裳方才轉過了視線。看見是李承之,連忙起身,行禮問候。</p>
李承之回了一禮,偏過視線,看了黃裳翻在桌上的書本一眼。</p>
黃裳見狀,就把封麵翻了過來。</p>
是《自然》的子刊之一,刊名就是簡單的《經義》,兩個大字縱列排在封麵正中。隻有封麵抬頭處,能看到小了幾號的自然二字。</p>
李承之瞥了一眼,就問,“看到幾篇好的?沒有那種太牽強的吧?”</p>
“這一期還好。”黃裳指點了一下,“有幾篇的確是有些真知灼見。”</p>
韓岡曾經說過,氣學士人要有海納百川的胸懷,非異論,排異見,不免偏狹,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對象。換個說法,就是能拉攏的,都拉攏過來。</p>
《自然》旗下的這一份經義子刊,就是專門為了拉攏潛在的支持者,同時給氣學妝點門麵用的。</p>
蜂擁投稿的各地宿儒的姓名,能編成一本一百頁的書。而通過論文刊發,成為學會會員資格的儒生,目前已有五十餘人。</p>
張載對儒學經典的詮釋,其嚴密性和邏輯性,比不上王安石的新學,更比不上二程的道學。</p>
而韓岡為了推廣他的格物之說,又必須更加彆扭的詮釋經典。儘管在與其他學派的辯論之中,都可以把辯論的焦點轉換到事實驗證上。</p>
隨著格物之說的發展,也越來越多的人發現,拋掉儒學,對學習格物之學,並沒有任何影響。</p>
但韓岡想要讓氣學徹底取代新學,成為進士科的考試內容,那就必須有一套嚴密的儒學理論。這就要招攬大儒們去為之添磚加瓦。</p>
李承之從黃裳手裡接過這本《經義》,隨手翻了幾頁,其中的確有幾篇還算新奇的論文,但正題上還是顯得平庸,看起來韓岡要實現他的目標,還是有一段不短的距離。不過,並不是遙不可及的距離。</p>
李承之翻了幾頁之後,就換給了黃裳。</p>
他低聲問著如今的開封知府,“勉仲,今天會上要議論的事,你可有什麼新想法。”</p>
大議會的第四次籌備會議即將召開,前三次籌備會議,達成了不少共識,但最重要的一件事,大議員名額的分配,還是沒有著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