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8章 時來忽睹紅日低(六十九)(2 / 2)

宰執天下(校對版) cuslaa 2277 字 7個月前

李膺和章回道了謝,送走了幫辦,回過頭來,李膺有點急,問車夫,“什麼時候發車?”</p>

車夫在車踏板上坐下來,“官人不用急,等到正時刻就走。”</p>

全都是一個式樣,也看不出多少新舊之彆,連車夫的穿著也都是一個式樣一個顏色,李膺問道,“你們這也是公共馬車?”</p>

那車夫躬了躬腰,“小人原本是趕驛車的,現在改趕公共馬車。不過小人這馬車,隻有貴官能做,還有韓相公這一回叮囑過的……現在就是兩位了。”</p>

有公共馬車了,就是每天按照路線跑,京師的重要去處,公共馬車都能到。幾百輛馬車,由開封公交總社管著,而開封公交總社,又歸開封府管。如果韓岡要調馬車,真的隻要一句話。</p>

向第一次上京來的章回,介紹了一下京師的公共馬車,“還要再等五分鐘。應該不會有人了吧。”</p>

“前幾日,說沒人還是會有人,全都是上京來參加學會,都是從這邊走,小人光是趕車,就賺了幾十貫了。”</p>

炫耀了一下自己的收入,如願以償的在兩名伴當的眼中看到了羨慕,車夫又道,“不過今天應該不會有人了……”</p>

但他話音剛落,又有一人從大廳中出來,然後回頭向後看。他的後麵,跟著兩人,一個是十五六歲,身上背著巨大包裹,而另一位,已經六七十的樣子,手上拄著拐杖,步履蹣跚,看起來身體並不好,眼睛似乎更差。</p>

“公公,就是這裡。”</p>

那個小伴當攙扶著老者,來到車旁。</p>

章回的心臟猛烈的跳動了起來,向著老者行了一禮,“可是山陽衛公實衛先生?”</p>

老叟聞聲轉過來,正麵一點不錯的對準了章回,但張開的雙眼中隻見無光的眼白,“正是衛樸。”</p>

衛樸,可是當年沈括新修曆書時,最被看重的助手,其以日月食的計算之法聞名於世。</p>

聽到是這位老前輩,章回和李膺都不安穩了,忙不迭的把衛樸攙扶上車,自己則坐在對麵。仆人們都在馬車後部站著,牢牢抓住了把手。</p>

待三批人坐定了之後,車夫就一聲吆喝:“辰時二刻了,幾位官人,咱這就走了。”</p>

一聲鞭響,馬車駛出了館舍,拐了兩道彎,出了一重門,前麵就是大街了,而車夫,也仿佛打開了話匣子,咕嘟咕嘟的往外麵冒著有關京師的趣聞軼事,順便也介紹了京師內外。</p>

“舊城就是原來五代朱皇帝在的時候,建的都城,就是把老汴州修一修。”</p>

“新城就是太祖皇帝立國。整整五十裡長!”</p>

“這廓城,就太後聽了韓相公建議,大小炮壘二十一座,已經建好了十七座。每一座就像是刺蝟,插滿了數百門大炮,賊軍一至,這些火炮一輪下去,十幾裡內都彆想住人。”</p>

車夫口沫橫飛,貪看著路上景色的章回終於回過來,對李膺笑道:“都說京師皇城腳下,人人都是一副好口才,一張嘴能說得飛鷹墜地,老牛上天,今日一見,此言當真不虛。”</p>

車夫卻沒聽到這些,仍賣足了氣力,在街上吆喝,“這一路上也不算是進京,隻是在新城外走。東京下有開封、祥符兩縣,東開封,西祥符,原本是城內歸開封府,城外是兩縣管,現在廓城將兩縣的轄地都裹了進來,所以祥符縣和開封縣就都算是城裡的縣了。但這兩縣裡還沒改建的田地數不勝數,都在城裡麵種田。”</p>

李膺聞言問道。“開封如此繁華,什麼行當都有,種田也賺不回大錢,你們怎麼容忍得下?”</p>

“在這裡種田的,都是不缺錢的主兒。”車夫揚起頭,頗感自豪的說著,“彆看土裡刨食,一畝地一年也下不來三五千錢,但隻要田主說一聲賣,田價能竄到天上去。”</p>

章回終於有了些興致,“天上,能有多高?”</p>

“至少眼下的百來貫不算高,沒人賣。”</p>

“都瘋了嗎?”章回瞪大了眼睛,“這麼貴怎麼還有人買?”</p>

即使是江南勝地的上等良田,即使是一年兩季稻麥輪種,一年產量也就七八石,出息也不會超過八貫,田主,佃農和官府再一分,每家就不剩多少了——現在江南的米價一石才一貫,這十幾年來,隻漲了一兩成——所以許多地方都在田壟邊上再種上一圈桑樹,以作貼補。</p>

車夫嘿嘿一笑,“東京城的地,站得高一點,就能看見皇城的城牆。彆說其他,一畝田地,就是改成倉庫,租出去,一年少說二三十貫,種田能比得上?要是建個工坊,磨坊,鐵鋪,那賺得就更多了,不過這要有手藝。最多的還是建房子,租出去,比種田好得多了。”</p>

他抬頭看看前麵,馬車速度稍稍降了些下</p>

來,“三位官人,差不多就要到了!”</p>

……</p>

“大人,兒子回來了。”</p>

兩個剛剛從獄中被釋放的兒子,跪在麵前,文彥博也不免動情,顫聲道。</p>

“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p>

三個兒子被捕,一個從家裡被帶走,一個當著文彥博的麵,另一個是從列車上被抓起來。其中文及甫早早獲釋,但另外兩位,可就吃了大苦頭,這可不是養尊處優的衙內能承受得了。</p>

文彥博催促著,“快去洗身澡去去晦氣,弄完了,再出來吃點好的。”</p>

兩個兒子先行離開,但文及甫還在,他低聲對文彥博道,“大人,還是不要跟灌園子再慪氣了。人家氣焰正盛,何必這時候以卵擊石。”</p>

文彥博的臉就掛了下來,“此仇如何不報?”</p>

文及甫小聲道,“聽說韓岡正在召開自然學會的大會,而自然學會的會員來自天下各地,可能就是想要通過這些人控製地方的議會和大議會。”</p>

文彥博不屑之意幾乎要流出來:“烏合之眾,應役之徒,多不過是些鄉秀才,又能有什麼能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