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4章 晨奎錯落天日近(五)(2 / 2)

宰執天下(校對版) cuslaa 2304 字 7個月前

今日朝堂,沒有太後相助,韓岡根本攔不住呂惠卿。</p>

可韓岡完全不在意,一個玩笑之後,迎著王安石含怒的目光,又道:“太後隻是小恙,不日便可痊愈。太後康複之前,我等一如往日便可,沒必要改變任何事。”</p>

“京城中會亂的,太後的病情在民間,隻會越傳越離譜,人心也會越來越亂。”</p>

不論向太後的病情輕與重,都不是可以對外隨意透露的消息。而且即使是透露了,也不一定會有多少人信來自朝廷的辟謠。絕大多數的時候,總是小道消息和謠言更能讓百姓們相信。朝廷的信用,本來就是這麼回事。</p>

即使是太後痊愈了,朝臣、宗室、外戚,甚至包括宮中的內侍、宮女,看待太後心態也會有所變化。</p>

有了一次,就會有第二次。這一次暈倒,下一次就有可能昏迷不醒。</p>

人心一旦有所動搖,一切鬼蜮心思就有了冒頭的機會了。</p>

“禦史台會亂嗎?”韓岡再次反問,“章子厚會忘掉提醒李資深嗎?”</p>

王安石沉下了臉,當韓岡開始反問的時候,總是那麼的尖酸刻薄。</p>

……</p>

“得看好禦史台。”</p>

“子厚放心。”</p>

章惇直至入夜才從宮中出來,同行的正是禦史中丞李定。</p>

聽了李定的保證,章惇張了張口,卻沒有話說出來,隻有一聲歎息。</p>

他不是什麼都不懂的新人,他在官場上都幾十年了,遇上今日的形勢,禦史台能玩出什麼花樣,怎麼可能不明白?</p>

太後暫時不能理事,這就是一個機會。</p>

禦史們的彈章,縱然不可能讓韓岡直接出外,也能讓他灰頭土臉的在家蹲一陣。</p>

可章惇也好,王安石也好,都不想動用這柄能割傷敵人,卻也會讓自己被割傷的利器。</p>

禦史台幾經清洗,如今萬馬齊喑。</p>

絕大多數禦史為宰輔們所控製。太後不想破壞朝堂中的穩定局麵,宰輔們跟她用一個心思,所以禦史們的野心都被壓得死死的。而一乾金紫重臣,由於在國事上發言的機會比過去更多,也很少通過關係去煽動禦史,針對心中目標。</p>

隻有一兩個看不清時勢的愣頭青,不過雨水淋漓的南方,會讓他們冷靜一點。</p>

舊黨推薦給韓岡的人選有不少,可韓岡隻會將人安排到地方上,或是京中一乾實務差遣,如禦史這樣的清要之職,韓岡完全不去理會舊黨的要求。</p>

自始至終,韓岡隻推薦了一個遊醇進入禦史台,那是他的幕僚。而且那也不是韓岡親自所推薦,而是蘇頌出手。</p>

即便這段時間以來,與呂惠卿屢屢相爭,韓岡也沒有動用他能影響到的幾位言官的力量,去彈劾呂惠卿,以圖乾擾他對遼開戰的調門。</p>

呂家是福建大族,子弟眾多,自有賢與不肖之分。呂惠卿的幾個親弟裡麵,呂升卿和呂和卿都不是那麼乾淨。</p>

按照過去政爭時各方慣用的手段,想要將呂惠卿弄下來,直接從他的兄弟們身上入手,連番彈劾,一步步的將呂惠卿牽連進去。</p>

而韓岡這邊,想找錯處也不難。</p>

正是因為兩邊都有顧忌,也不想徹底撕破臉,才保證了很長一段時間以來,朝堂鬥而不破的局麵。</p>

可一旦沒有將那群餓狗好好的拴在牢籠裡,讓他們出來見了血,又會是一場大風波不說,新黨與韓岡之間的關係也會徹底破裂,接下來的發展,就又是牛李黨爭和新舊黨爭的局麵了。</p>

李定在禦史中丞的位置上坐了不短的時間,章惇的擔心他也明白,而且韓岡那邊他也不想招惹,但有件事他還是想問清楚。</p>

“吉甫打算怎麼做?他當真有把握?”</p>

“當然!”章惇斬釘截鐵。</p>

等呂惠卿回來,新學有他為中堅,比起年紀老邁的王安石,他其實更合適成為新黨旗幟。而且從這一年的情況來看,新黨也的確到了該新老交</p>

替,讓生氣勃勃的呂惠卿取代王安石,這樣才有希望壓製住韓岡。</p>

“好的,我明白了。”</p>

李定再一次點頭,比之前更加鎮重,隻是他還沒有想通,為什麼呂惠卿會對打贏遼國那麼有把握?</p>

章惇暗暗歎了一聲。</p>

呂吉甫的盤算,也許其他不明軍事的朝臣不明白,但韓岡不可能想不明白。為何一直坐視不理,讓自己陷入被動的局麵?</p>

……</p>

下榻的房間已經收拾好了,童貫也過來稟報了,可王安石、韓岡兩翁婿還沒有進去的打算。</p>

“呂吉甫實在是太有把握了,不是嗎?”韓岡依然在反問。</p>

“……他在邊地的時間不短了。”</p>

“小婿可沒他那個把握。”韓岡抬頭看了看夜空,轉眼就是年節,能看見銀河,卻看不見月亮,“就是讓小婿來。”他頓了一下,“最多……也就是能讓遼人再拿不到壓歲錢罷了。”</p>

王安石身子輕輕一震,然後仿佛什麼事也沒有的恢複了平靜。</p>

“是嗎?”他說道。</p>

韓岡微微笑了起來,“也就這點想法,嶽父以為能瞞多久?”</p>

王安石的聲音低沉下來:“已經足夠久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