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還沒追到，後麵倒是追上來了。</p>

既然已經看見了的張璪，楊戩不敢再往前走，停了腳，向路側退了兩步。</p>

越過楊戩的時候，張璪扭頭皺眉看了他一眼，卻也沒再理會他，一路向前，匆匆趕到慈壽宮。</p>

太後所居的慈壽殿外殿中，王安石與韓絳領頭，幾位宰輔正麵對著內殿的重門垂手恭立。</p>

張璪感到有些意外，宰輔皆是男子，又非醫者，自不便進入太後日常安寢的內殿。</p>

但韓岡身負大名，自是應該進去；而為避免瓜田李下之嫌，王安石也得一起跟著做個見證，做嶽父的怎麼也不會看著自家女婿犯‘錯’；王安石都進去了，為了不失首相之心，韓絳也得跟著一起入內；都進去三個人了，其他人也沒必要留在外麵，一起探問太後，也免得各自心生猜忌。</p>

張璪過來的時候，是這麼想的，可他沒想到自己過來的時候，韓岡還在外殿。韓岡不入內，其他人可找不到理由去闖一位寡婦的閨房。</p>

心念如電轉，張璪立刻提聲問道，“平章，相公，太後可安好？”</p>

他麵對的是王安石和韓絳，卻是向內發問。</p>

“吾無事。”內殿中傳來一縷細若遊絲的回聲。</p>

“太後無事。”隨後又是一名內侍尖細的複述。</p>

張璪的心咯噔一沉。聽太後的聲音就絕不是無事，虛弱氣短，與平日裡竭力想表現得穩重的聲音迥然有異。隻是音調中還能聽得出是太後的聲音。</p>

“張參政少待，待吾更衣出見。”</p>

把重病的太後逼著出見群臣，張璪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連聲‘不敢’，然後跟同僚們站在了一起。</p>

但太後是必須要跟宰輔們見上一麵的。</p>

宰輔們不敢妄闖太後閨房，那麼太後就得強撐病體出來見一下宰輔。</p>

不出麵讓他們這些宰輔看個明白，誰也不敢保證門內正與他們說話的是太後，而不是聲音相像的另外一人。就算隻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他們都必須要去質疑、印證。至少這一次必須要見麵。</p>

“還有誰在裡麵？”</p>

回到同僚身邊，張璪低聲發問。他問得不清不楚，不過他相信，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知道他在問什麼。</p>

“隻有禦醫，還有天子。”</p>

韓岡用同樣低的聲音回答道。</p>

“北麵呢？”張璪衝北側努努嘴。</p>

不用多問，韓岡也知道張璪指的是誰。</p>

“沒過來。”</p>

張璪安心的舒了一口氣，聖瑞宮中的朱太妃沒過來，就是最好的消息。</p>

要是她現在就在在內殿中，摟著天子跟太後說話，事情就麻煩了。</p>

不！！！</p>

張璪忽然皺眉，如果她不是因為怕事，而是心思沉穩，也不是什麼好事。</p>

門內傳來腳步聲，張璪的身子立刻繃緊，微低下頭，用餘光死死盯著門口。</p>

腳步聲很慢、很輕，不過很快就挪到了門前。</p>

先出來的是兩名內侍，兩名宮女，還有牽著天子的老宮人，再下來就被兩名宮女攙扶著的太後。</p>

在低下眼簾的一瞬間，張璪的視線從太後身上劃過，臉頰蠟黃的，看不到半點血色，完全沒有化妝。衣冠倒是穿戴得整整齊齊，坐在外殿正中，就像是正式上朝一般。</p>

“讓諸位卿家掛心了。”</p>

生病的時候還被逼迫著起來，太後也看不到什麼怒氣。隻是有氣無力，沒有人扶著，便坐不穩的樣子。但宮女和內侍卻不敢近前攙扶，讓太後坐下後，便鬆了手，以便讓宰臣們確認。</p>

“臣韓絳叩見陛下。”</p>

確認了太後並未受人挾持，韓絳立刻俯身拜見太後。</p>

韓絳領頭，宰輔們一個個都拜了下去。</p>

與其他宰輔不同，王安石很是無禮的盯著太後，直到可以確認為止。韓岡也盯著太後的臉看了一陣，而後才低下頭去，與同僚們一起行禮。</p>

即便是宰輔，也少有能看見太後真容的時候，確認太後不是冒充，確認其並未被人挾持，最後在確認還有比較清醒的神智，如此才讓王安石和韓岡安心下來。</p>